第4章 巽宫风起

BIM模型在会议桌上投射出惨绿的光晕。苏青的手指划过全息投影中的通风管道，那些本该笔直的银色线条此刻扭曲成胃土雉星宫的轨迹。当她触碰到代表C区承重柱的红色光柱时，指尖突然传来灼烧般的刺痛。

“第七具尸体出现了。“陈锋推开会议室的门，警用雨衣还在往下滴水，“在通风井。“

苏青抓起安全帽冲进暴雨。玄穹中心的施工电梯停在137米高空，钢索在风中发出古琴般的嗡鸣。透过电梯井的网格护栏，她看见下方十二层的通风管道正在渗出墨绿色液体，像是某种生物腐烂的胆汁。

“尸体卡在变径阀位置。“陈锋打开强光手电。光束刺穿雨幕的瞬间，苏青看见无数青铜齿轮在通风管道内壁流转，那些本应是镀锌钢板的结构表面，此刻布满正在运作的机关枢轴。

安全绳扣在腰间的瞬间，苏青突然想起祖父临终时抓着她的手腕呢喃：“巽宫风起，万窍齐喑。“此刻的通风井仿佛成了巨型笙箫，罡风穿过管壁上的气孔，奏出令人牙酸的音律。

下降到第七层时，腐臭味突然浓烈起来。陈锋用液压剪破开管道的瞬间，苏青的智能手表发出尖锐的蜂鸣——BIM模型显示这里的空气流速达到每秒37米，相当于十二级台风。

“是预算部的李总监。“陈锋的声音被狂风撕碎。尸体像破布娃娃卡在管道拐角，西装被罡风撕成缕状。最骇人的是他的面部，整张脸皮被气流掀飞，裸露的肌肉纤维呈现出诡异的螺旋纹路，如同被旋风雕刻的艺术品。

苏青打开激光测距仪，红色光斑在管壁上游移。那些本该平滑的内壁布满细密的沟槽，组合成二十八宿中的斗木獬星图。当她将光谱分析仪贴在金属表面，显示屏突然跳出一串光绪二十三年的日期。

“死因是......“陈锋的助手小刘刚举起相机，整个人突然被吸向管道深处。千钧一发之际，苏青抓住他的安全绳，指节在尼龙纤维上勒出血痕。通风井里响起齿轮咬合的咔哒声，原本静止的扇叶开始以每分钟七百转的速度疯转。

“关闸！关送风机！“苏青对着对讲机嘶吼。五分钟后，当备用电源启动的蓝光亮起，众人才发现扇叶上沾满新鲜的血肉碎末——正是李总监缺失的右手。

回到地面时，吴教授正用颤抖的手捧着洛阳铲样本。铲头粘着的黑色淤泥里，混杂着光绪年间的铜钱和现代人的臼齿。“地下青铜器群在移动，“他指着地质雷达上蠕动的光点，“它们正在组成三垣二十八宿的天体模型。“

苏青的西装内袋突然发烫。龙形玉玦自动跳出衣袋悬浮在半空，断裂处的青铜齿轮高速旋转，在雨幕中投射出全息星图。陈锋突然拔枪射击——星图中有道穿清朝官服的人影正在抚摸李总监的尸体。

“是苏墨。“苏青盯着人影腰间的螭纹玉佩，“我家族谱里有这个纹样。“

手机在此刻收到《鬼工录》的自动更新推送。泛黄的宣纸上浮现出血字：“光绪二十三年三月初七，巽宫生变，役夫张三被罡风剐骨，其生辰乙卯年甲申月丙戌日亥时。“而李总监的工作证复印件上，出生日期赫然是1975年8月18日21时——在干支历中同样是乙卯年甲申月丙戌日亥时。

“不是模仿作案。“陈锋将弹壳扔进证物袋，“凶手在按百年前的死亡名册精准杀人。“

暴雨中传来金属断裂的脆响。众人抬头望去，东南角的塔吊不知何时缠满了血色藤蔓——那是通风管道喷出的腐液在钢架上结晶成的诡异物质。苏青的智能手表突然开始倒计时：167:59:59。

“七天后就是清明。“吴教授擦着镜片上的水雾，“光绪二十三年的镇龙局，就是在清明子时......“

他的话被突如其来的地震打断。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探照灯下的裂缝中，无数青铜手臂正破土而出。那些机械手掌的指节间缠绕着头发，既有清朝的长辫也有现代人的栗色卷发。最近的青铜手离苏青只有半米，中指套着的翡翠扳指上刻着苏氏族徽。

陈锋的对讲机突然传出杂音，紧接着响起用吴语演唱的《牡丹亭》。在1897年老唱片的沙沙底噪中，有个电子合成音念着：“苏墨弑亲补阵，七日后辰时三刻，当取巽宫生魂。“

苏青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当她再次打开BIM模型时，玄穹中心的建筑结构已彻底异变——核心筒化作脊椎骨，幕墙龙鳞般翕张，而她和陈锋的实时定位，正精准对应着紫微垣中的帝星于将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