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心报仇沾因果（1）
陈唐，神京...
初春时节，寒气侵身，细雨绵绵...
贾琛撑着把破纸伞，紧裹着发白的褐色粗布棉衣。走在细长的青石巷里，欲寻好友冯渊吃酒...
“打！”
“给老子狠狠地打！”
“公子说了，把这穷酸破落户，往死里打！”
隔着老远，就听到冯家小院里，传来凶恶咒骂和“噼里嘭啷”的棍棒声。
他顿感不妙，大步流星冲了过去...
猛地撞开大门，却见四个身着靛青短打的恶仆，正抓着胳膊长的铜头乌木棍，不停朝着一个白衣青年身上招呼。
挨打的，是贾琛的老友冯渊。此时，正蜷缩在泥水中。雪白长衫已成褐色，右臂左腿扭曲弯折，左手还在青砖上抠出五道血痕。
一旁，则趴着个头破血流、奄奄一息的干瘦老仆。浅灰的粗布短袍，已被泥浆染成了土黄...
贾琛今日去宁国府谋差事遭拒，本就心下烦闷。现在碰上这种事情，更是心头火起。爆喝道：
“妈的！”
“光天化日！竟敢伤人性命？！”
说罢，抄起手中的油纸伞，就冲上前去。
闻言，那四人立时停手，齐齐转过头去。见贾琛独自一人。不由嘴角上挑，露出满脸不屑。
贾琛自知，几人如此嚣张跋扈，定是哪个世家大族的狗腿子。为不惹下太大的麻烦，便没急着动手。
只是站在三步之外，用纸伞指着一个疤脸大胡子，厉声道：“你们是哪家的下人？”
“与你何干？！难不成...想去我主人家里，讨口饭吃？”那疤脸却毫不为意，高声嗤笑道。
“从这儿钻过去，爷爷就带你见我主子！”一个尖嘴猴腮的鼠须男子，指着自己裤裆，大声嚷道。
“钻！快钻！”
“咱的裤裆，可比金贵得很！钻过去，爷爷赏你口黄汤...”
其余二人，也忙跟着起哄。
“狗仗人势、禽兽不如的渣滓...”
闻言，贾琛双目喷火，忍不住骂出了声。
此言一出，几人被戳到痛处。当即，就抡起沾满血污的棍子，或扫或劈，直奔贾琛脑袋脖颈而去。嘴里还狠狠骂道：
“有爹生没娘养的狗杂种，活得不耐烦了？！”
没曾想，这四人步调一致，配合得当。显然，是常为自家主子干这类脏活。时间一久，便有了默契。
心念及此，贾琛不敢怠慢。忙退后一大步，举伞横挡。然而，此物终究软木油纸所制。“呲啦”的一声，便被劈成两段儿。
虽卸下了不少力道，但他天灵盖仍重重挨了两棍。顿时，头痛欲裂，天旋地转，眼前模糊一片。
所幸，贾琛常年习武，很是耐打。尽管棍势沉重，却尚未见血，还能摇摇晃晃立在原地。
那四人见了，大惊失色。只觉这小伙儿绝非寻常，为免日后报复，今日断不能留。于是，继续棍如雨下，咒骂不停。
小半炷香后，见贾琛口鼻渗血、神情恍惚，已没法儿还手。四人心下稍安，脸上不禁挂起恣意狞笑。一边打，一边得意道：
“叫你多管闲事儿！叫你多管闲事儿！叫你...”
“不能死在这儿！”
随着眼前逐渐暗淡，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伴着锥心刺骨的剧痛，钻入贾琛脑中。
让他身子如过电一般，猛地一颤。顿时，便有了无穷劲力，亟待施放。
电光火石间，忽听“呱呱”蛙鸣和“轰隆”闷响。澎湃气浪，喷涌八方。
但见四道黑影，齐射而出。如流星飞石，重重撞在院中灰墙，和歪勃子树干上。
贾琛发现，那四名恶仆，各个七窍流血、双眼暴凸、舌头呲出、筋骨寸断。瘫靠在墙脚和树下，活像一群烂泥揉成的吊死鬼...
整整四条人命啊！
看着这恐怖的“杰作”，贾琛心下大骇，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身子也不听使唤，怔在原地。任由冷雨落在领口，沁入体内。
此刻，他思绪纷乱。往日的种种，如走马灯一样，在脑中不停回旋：
约摸十年前，他便夜夜幻梦不断。反复化身某位杨姓剑侠，一遍又一遍地回味，母亲病逝到他襄阳殉国的无数记忆。
期间，贾琛记下了梦中见过的所有武功。并刻苦修习，获益匪浅。不仅练就强健体魄，矫捷身手。更生得俊美异常，几与那杨大侠无异。
只不过，因经脉不通，他一直无法施放真气。
岂料，今日情急之下，竟使出了霸道刚猛的蛤蟆功...
等等！
转念一想，贾琛意识到，自己已然神功初成。既身怀利器，还怕他官府豪族作甚？
不如，杀到那四人主子家里，替冯渊和老仆讨个公道！
心念及此，他急忙蹲下身子，轻轻扶起冯渊，靠在石凳旁，咬牙切齿道：
“冯兄，这几人...是谁家的狗腿子？”
“琛哥儿，你快走吧...这几人的主子...咱...咱惹不起...”冯渊艰难地劝道。
“这怎么成！即便你想息事宁人，我也要为张老头儿讨个公道...”贾琛说着，深深看向已断气的冯家老仆，又道：
“咱俩皆父母早亡，无亲无靠。自幼受他照料，早已情同祖孙。即便你想息事宁人，我也得为他报仇...”
“好...”
冯渊不禁热泪盈眶，用力点了点头，又道：
“他们...四人的主子...乃是那‘呆霸王’薛蟠...为了抢走英莲...便派人...杀将过来...”
不等说完，冯渊喉头一动，猛地喷出大口鲜血。将自己的衣服，染红了大半。
“你...”
见状，贾琛眉头一拧，慌忙托起冯渊，小心翼翼地平放到地上。
“我...已然...油尽灯枯...你若有余力...救...救下英莲...”
说完，冯渊身子一抽，双脚一蹬，登时没了气息。但他仍旧满脸悲愤，双目圆瞪。怎么抚，都合不上眼。
“好！”
“我答应你...”
贾琛用力点了点头，拭去两行清泪，翻出铲子火油。在院中埋葬冯渊和张老头儿后，他放了把大火。戴上黑色面罩，就直奔薛府去了...
虽然，他自知决心报仇的那一刻，自己就牵扯了巨大因果。但有仇不报王八蛋。若不宰了薛蟠，只会苦痛终生。
至于杀了那厮会如何，他已无心去想。反正，一切都等那畜生死了再说...
路上，贾琛回想起前些日子，冯渊就曾说过，他找人牙子买了个叫英莲的小丫头。后被一大户看上，双方争抢起来。
本以为这回，冯渊也能使点银子了事儿。就像往日在群玉院中，同别人抢姑娘时一样。
岂料，他碰上的，偏偏是那横行霸道、草菅人命的薛家大少爷。怪就怪，自己那时没有多问一句，让冯渊早些放手...
想到这里，贾琛悔恨不已。不由得钢牙紧咬，加快了脚步...
不多时，临近傍晚，冷雨停息，他到了一座朱红高墙的宅院后门。
环视一圈，见四下无人。贾琛双脚轻轻点地，便使出轻功身法，跃上墙头，翻进了后院的灌木丛中。
此时，他内力已耗去大半，但五感仍敏锐异常。对于这宅子里的人来人往，还能听清个七七八八。很快，便摸清了薛蟠的动向。
静候了大约三个时辰，见众人都已熄灯安寝。贾琛伏下身子，沿着墙脚阴影，摸到内院东厢房的朱红雕花木门边。
清幽异香中，他听屋中一男子得意道：“小美人儿！爷爷可算等到你了！这会儿啊，咱们就好好儿快活一番...”
接着，便是宽衣解带、布料落地的响动。可还没听到床榻摇晃，却有一女子怯生生道：
“薛大爷...可是，奴家已答应了冯家公子...”
听那清脆娇柔的声音，许是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想必，便是冯渊牵肠挂肚的英莲了...
“不必在意！那厮，小爷已派人料理...断不会打扰我俩的好事儿...”说罢，那男子淫邪一笑，又迫不及待地动起手来。
看来，此人便是薛蟠了...
许是早已听过其鼎鼎恶名，那女子并未相信这些话，反而继续问道：
“大爷...那冯家公子...现在可好...还请如实相告...”
“好！好得很！我已派出四名得力干将，给他送银子去了...”薛蟠急不可耐道。
听闻此言，贾琛不由想起惨死的挚友和张老头儿。再也无法按捺心中怒火，一脚踹飞房门，大喝道：
“薛蟠！老子来取你狗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