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舍身饲虎
“十息，足够了。”
洛明辰调整好了状态，紧紧攥着手里的念珠，扭头看向了慧林和尚，言语中刻意表现得轻松。
“法师，还有什么感想吗？再不说可就没机会了。”
洛明辰心中明了，慧林和尚如果有什么遗言的话，也只能现在说了。
毕竟慧林和尚看上去也没多大年纪，人生怎么可能会没有遗憾呢？
况且，这里也只有他一个听众。
慧林和尚闻言却是淡然一笑，眼中尽是对洛明辰的赞赏，他没想到洛明辰最后说的竟然是问自己，看来他比自己想象的更加透彻一点。
这名有缘人没有辜负自己的期盼，还将隐藏的东西也全都被看穿，自己确实没有余力维持下去了。
慧林和尚看向真君虚影的眼神多了几分坚定，手中也不再摩挲着念珠，而是如释重负般地放开了手。
要说心中还有什么牵挂，大概就是没能完成更大的宏愿吧。
修行之人当以普渡众生为己任。
慧林和尚双手合十，朝着洛明辰躬身一礼。
“多谢施主，施主为天下除去了一村祸患，乃是大功德。”
洛明辰摇摇头，若是慧林和尚有心清理这一村的食腐者，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他还是选择了另一种方法。
佛教经典中有一则故事：舍身饲虎。
过去之世有王名曰摩诃罗陀，他有三个儿子，分别是摩诃波那罗、摩诃提婆和摩诃萨埵。
三王子在园林游玩时看到一只刚生产七日有七子的母虎，饥饿穷悴，命将欲绝。
王子们讨论后，摩诃萨埵决定舍身饲虎。
他支走兄长，脱光衣服放在竹枝上，以干竹刺颈出血，从高山上坠落，投身虎前。
大地六种震动，天雨杂华妙香，虎舐血啖肉，唯留余骨。
之后，国王和王妃等人赶来，收其舍利，起七宝塔。
以自我的牺牲来换取生灵的存续，无疑对佛教的慈悲为怀、普度众生的教义最深刻的践行。
洛明辰曾在典籍中看过一些，没想到今天却让他看到了真实的情景，慧林和尚就在这食腐者的村子完成了舍身饲虎的伟业。
但这些食腐之虎并不知道回头是岸，依然在渴求着新鲜的血肉，荼毒生灵，妄造罪业。
在【断罪】的神通加持下，洛明辰甚至能看到每个村民体内若隐若现的光。
那是慧林和尚的血肉。
纯净、纯粹、不惹尘埃。
或许他知道自己会来端了食腐者的老巢，于是舍身替村民承担了罪业，每一寸血肉都成为了村民步入轮回的门票，洗去了部分的罪孽。
不然的话，就凭这些食腐者的罪业，投到十八层地狱千年，也难销其恶。
洛明辰眼神坚定，没有再想，而是做好了行动的准备。慧林和尚的行为感染了他，为此，他要完成慧林和尚一直以来的期盼。
“法师，我准备好了。”
“善哉。”
清风再起。
时间开始流动。
洛明辰的指节攥得发白，念珠棱角深深嵌入掌心，猛然挺起身子，全力冲进了火海。
他清晰看见青铜鼎边缘的纹路在火光中扭曲，断裂的因果线如毒蛇般缠绕其上，随着真君虚影的动作而微微晃动。
就是你了！
只要能将其斩断，那真君虚影便会不攻自破，彻底消散！
真君虚影似乎察觉到了异样，不知为何眼前这个人类并没有死，于是祂再度抬起了手。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慧林和尚的僧袍无风自动，皮肤表面浮现出细密的金色梵文，高天之上有梵音阵阵，震动心魄。
洛明辰踏出第一步时，发现脚下腐朽的青砖竟生出朵朵白莲，每片花瓣都流转着金色的经文，隔绝了火焰与食腐者之毒的侵袭。
血蚀骨作真君虚影的面容第一次清晰起来。
那张由万千骷髅拼凑的面孔正张开第七张嘴，灰白色的舌头卷起满地碎骨，鲜红的衣袍炸出无数的丝线，彰显着极致的愤怒。
此间天地被猩红渲染，方圆百里的生命瞬间暴毙，就连地上的野草也瞬间化作一地灰烬。
慧林和尚的出现似乎触动了祂的逆鳞，真君之怒，整片天地都在战栗。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慧林和尚周身金光大放，合十的手掌中燃起灿烂的火焰，背后莲座之上盛开出巨大的法相真身，隐隐竟有与真君虚影分庭抗礼的架势。
“汝等蝼蚁......“
真君的声音让洛明辰鼻腔渗出黑血，手中念珠突然变得滚烫，但他没有松开，反而攥得更紧。
洛明辰嘴角溢出鲜血，止不住地骂了一声。
“原来你特么还会说别的话啊！”
仅有五步之遥。
青铜鼎近在咫尺，鼎中沸腾的却不是油脂与鲜血，而是密密麻麻的灰白眼球，看上一眼头皮发麻。
洛明辰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面前的大鼎中，丝毫不管真君虚影的愤怒。
“给我破开！”
洛明辰将念珠高高抛起，原本木制的念珠此时仿佛化作一颗金球，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
当它落入鼎中时，所有眼球同时发出惊悚的尖啸，鼎身浮现出被铁链贯穿的佛陀浮雕，那是慧林和尚的力量所化。
“蝼蚁！”
真君的虚影开始坍缩，那些连接天地的丝线寸寸崩断。洛明辰突然看清了因果线的本质，每根丝线末端都系着村民的魂魄，他们本身也是滋养真君的养料。
不知道是怎样的洗脑，让这群食腐者甘愿成为不人不鬼的怪物。
在念珠落入之后，金色的漩涡将所有人的魂魄卷进了未知的空间中，青铜鼎失去了维持的力量，轰的一声砸在地上。
慧林和尚的身影愈发透明，他最后结的金刚萨埵百字明印化作流光，将数百村民魂魄渡入轮回。
“法师...”
“施主不必感伤，若你我有缘，今后仍会再见。”
“我不是感伤，这要命的东西怎么搞啊？”
还没等洛明辰说完，慧林和尚的身影已经无影无踪，如同来的那阵风。
【你受到了血蚀骨作真君的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