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最漫长的夜
窗外依然是黑糊糊的一片，灯火还在闪耀。
虽然发电厂没了人，但电力水力天然气甚至网络都依然存在，且能够持续很久。
手机上的业主群、企业群等各方面都已炸翻了天，各小区的灯火也纷纷闪亮，哪怕是没有突然回来的人，也会在这刻遭遇邻居的“轰炸”，询问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实际上何止是这边，整个蓝星如今都陷入黑暗中。
本来蓝星的另一头现在是白天，现在也是直接陷入黑暗，迷雾漫卷。
无数人都在询问，关于末日序曲的话题更是狂冒，不少人因此高呼：“末日来了！我们都要去拥抱上帝了！”
末日的到来，就是神棍的狂欢啊。
当然，有类似神明的存在这个问题，如今看来多半是没错了。
无论是那黄昏之碑，还是横列各处的恐怖雕塑，又或是后来的种种奇事，都说明这场末日不是天灾。
但那不代表是你信奉的神明，更不会是你的拯救者——末日若有神，丫不会拯救谁，而是直接把你的世界变成地狱！
站在阳台上，宗毅冷漠的看着这一切，也看着手中的电话。
他曾拥有过强韧记忆这个能力，虽然能力随着回档已经消失，但强韧记忆带来的结果依然存在，所以依然记得所有核心层同伴乃至部分精英层同伴的电话。
只要一个电话过去，他就可以帮他们快速成长起来。
但宗毅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
一方面是因为所有的队伍都需要经历考验才能成长——那个自信满腔勇敢面对所有困难从不低头的队长，现在也不过是一个迷茫的只是为了一份工资而做事的小警察而已。现在去帮他，就是拔苗助长。
而且他们中有些人本来就是在磨难中产生的感情，如果宗毅去帮了他们，那就相当于破坏了他们之间的感情……于是许多人都求着宗毅不要进行会导致他们感情出问题的改变……他们情愿再经历某些困难，再承受那般伤害，只因那可以带来成长，也可以让爱人相聚。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重生的他有了更远大的追求，目光不能仅限于曾经的一亩三分地。好朋友要帮，别的队伍的忠诚者也可以要。既然别人也可以要，那就没必要去抢机缘把力量集中在少数人手里，要抢也是抢不可收留者的机缘。
当然自家好兄弟肯定要照顾，只是他有自己的想法，而不是全部按当初的承诺……宗毅已制订了一整套计划。
………………
夜幕深沉，迷雾重重，映衬出无数人的恐惧与慌乱。
河阳小区的7号楼业主群，此刻还在各种激动讨论。
有人道：
“现在麻烦了，世界末日了，所有人都回家了，组织不存在了，军队警察都没了，我们要准备自救了！”
突如其来的大规模集体传送回家，看似只是为了搞出一个个新手村般的存在，实则给所有人提了个醒，即这不是幻想，有助于帮所有人第一时间面对现实，对末日的认知快速成立。
有人已道：“我联系过外面了，确认所有人都回家，外面没人，但所有设备都还能自行运转。这是有神明的力量在操控，基本实锤了。”
自来水倒是没断，但还是有不少人已开始积极存水。
还有人道：“现在的问题是石碑上说了这是末日，估计是要我们自己面对了。我提议，现在立刻组织小区自救组织，包括粮食、药品等统统组织起来。”
说这话的是1501的张大叔，好像是机关单位做事的，难怪第一时间就是建立组织。
其实他说的没错，问题是他过早提出了要大家拿出粮食的要求——传教还要先给好处呢，组织成立之前是要先付出的，否则谁听你的？
张大叔的成立组织和统合资源都没错，搁一块儿就是大错特错，这就好比是一个没有威望的人对所有人说：你们出钱出力让我当皇帝管理你们吧。
真正正确的做法应该是，第一：画靶给大家打。第二：画饼给大家吃。第三：成立正式的组织。第四：成立规划，采取行动，把画的饼烙出来。
张大叔上来就第三第四两步一起走，那都不是扯着蛋的问题了，是撕裂。
果然群里跟瞎了一般，没一个人鸟他。偶尔也有一两个支持的，不是因为张大叔正确，而多半是因为这几个人家里没多少存粮。
呼喊了几声看没什么人理会，张大叔也只能无奈道：“好吧，这就是人性，都是各人自扫门前雪。可如果我们不能团结起来，我们怎么生存？”
这话说的宗毅都不由摇头，先把自己的名字改了一下。反正他之前也不在群里说话，没什么人认识他，就连吴大妈也只是知道他姓宗而已。
这刻改名叫宗七后，他打字：“现在的问题是平衡粮食吗？小区没有粮食供应，再多的存粮也得吃完，最终还是饿死，差的也不过是几天的事。平衡没有意义！张叔你要组织大家，需要给大家一个真正的可以活下去的希望，而不是苟下去的方法。你有吗？”
张大叔明显有些不满：“303宗七？你这话过分了啊，办法不都是想出来的？”
宗毅回应：“我给你出个主意吧。虽然小区外面雕塑堵路，但就目前看，那些雕塑都是有感应范围的，只要不靠近，就不会触发它们的反应。这就意味着道路依然有可能存在，只是需要人不断的去试探，去试探它们反应距离，找到可通过的间隙……一旦找出一条通往外面的路，就可以获得海量的粮食。你不觉得这才是最合理的方法吗？”
张大叔懵逼了。
宗毅说的没错，小区外不是不能出去，只是那需要用人命作为代价去探路。
问题是谁敢啊？
张大叔没好气道：“你去？”
宗毅回答：“我又没想当老大，不去。”
张大叔气坏了：“你这话说的，什么叫想当老大？我也是为大家着想啊。”
群里已是一片鼓噪，不少人觉得这是个法子，关键是谁去探路。
有喊“老人先行”的，老人表示虽然我年纪大，但我没活够，而且越老越想活，毕竟只有年轻人跳楼，见不着几个老年人跳楼的，还是想不开的年轻人先走吧；
有喊“抽签启动”的，众人表示，前提是所有人都参与，河阳小区有30栋楼，咱们一栋楼做屁个主啊？抽来抽去都是7号楼献身？于是又回到了还是得先组织起来的说法。
看着他们内讧吵闹，宗毅感觉很快乐，仿佛回到了曾经大家一起闹哄哄出主意的时代。
李正阳是个好人，也是个好老大，他信奉民主决议，尊重大家意见，但结果往往就是决议会经常吵闹，议而不决。从行政角度考虑，这很糟糕，但从局外人角度考虑，还特么挺有意思的……就属于那种别人家的会议越闹越好玩，但我手里不行。
便有种追忆、喜爱、但绝不可重蹈覆辙的心态！
来自蚊蝇的自杀攻击终于停止，窗户上贴满了虫子尸体。
宗毅揭掉糊在窗户上的防护纸，将那些蚊蝇丢弃，打开窗子。
黄昏之十二乐章的末日和传统认知的末日不同。
它最大的特点就在于它不是爆发式的，不搞一上来就死99%，剩下的人艰难求存那套，而是灾难一点点加强，持续不断。
每天都会因种种情况死上几百万人，每过一段时间，还会给你来个版本更新。
它是一种持续的杀戮式煎熬，把人类陷入了永恒的战争汪洋中。
老实说这个更痛苦，因为你每天都在看到很多人死去，干脆一开始死掉大半，至少你不需要经历一次次的生离死别！
在后来的大家看来，这更像是一种优胜劣汰的死亡筛选机制，毕竟最终能活下来的大部分都是进化者和觉醒者。而如果要选拔进化，从80亿人里选拔，显然比从1亿人里选拔要好得多——那些自杀的蚊蝇，其实就是进化失败的表现。
这或许也是末日开场如此“温和”的原因。
至少在现在的宗毅看来是如此——末日初期新手家园那是各种扶持待遇啊，小微企业优惠多多。
站在三楼的窗口，他看着下方那片云海般的景色，点上一支烟，烟火在黑暗中忽明忽暗着，带出那悠然的呢喃：“这会是最漫长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