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一桶金
入夜。
桂王府别院，烛火摇曳。
“殿下，真、真没了……”
小丫鬟悦儿涨红了脸，哆哆嗦嗦从胸口抠出最后三枚铜钱。
铜板砸在黄花梨桌面上发出脆响，她一副被榨干了的模样，可怜兮兮地道：“连奴婢给娘亲攒的棺材本都在这儿了。“
朱明盯着案几上零散的银角铜钱，眉目间透露出些许无奈。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个堂堂郡王带着丫鬟翻箱倒柜，连夜壶底都敲了三遍，竟然只能凑出三百多两银子。
方才回府途中，他还特意绕道米铺，了解衡州的物价。
一石米在一两银子左右。
按“每日半升米，幼者三分之一”的标准施粥，赈济一千灾民，一天需要五石的粮食，也就是五两银子。
一个月就是一百五十两，两个月就是三百两。
换句话说，他手上的银子，别说购置房产，招兵买马，就连赈济灾民都未必够用。
案上烛火忽地爆了个灯花。
朱明望着跳动的火苗，忽地品出几分崇祯帝的苦楚。
“看来想要挽救大明，头等要务还得是挣钱！”
作为一名资深的明末小说爱好者，如何利用穿越者的优势在短期内积累财富，对朱明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就郡王这个身份而言，最稳妥的莫过于囤粮。
崇祯七年虽因流寇四起粮价微涨，湖广尚算太平。
然而不出两年，赤地千里的旱灾将席卷北国，届时流民如潮，粮价腾贵！
可是囤粮也需要本钱，更遑论他还得留足军粮储备。
除此之外，玻璃、香水、白糖、肥皂也能挣到银子。
但一是需要成本技术，二是需要生产时间，同样不适合作为第一桶金。
思来想去，朱明决定做回他大学时的老本行——码字。
“悦儿！给本王研墨！”
……
数日后。
衡州城西，书坊。
“公子，这话本...当真是您朋友所著？”
刘掌柜枯瘦的手指死死扣住《神雕侠侣》残卷，指节都泛了青白。
案头茶汤早已凝了层冷霜，他浑然不觉长须沾了墨汁，喉结上下滚动间，眼珠几乎要黏在书稿上。
朱明屈指敲了敲黄花梨木案，青玉扳指磕出清越声响：“刘掌柜既已看完三章，该聊聊润笔费了。”
他玄色锦袍上的暗金云纹在暮色里忽明忽暗，惊得掌柜袖中预备打发穷书生的碎银又往深处藏了藏。
“公子开个价？”
老狐狸堆起满脸褶子，拇指反复摩挲着残稿毛边。
“二百两，现银结清。”
“咳咳！”
掌柜险些被自己口水呛着。
“唐解元的《九美图》才当了一百八十两！公子莫不是把老夫当钱庄使唤？”
“既然如此，本公子再去墨轩斋问问。”
朱明嗤笑一声，广袖带风就要去夺书稿。
“且慢！公子容我思忖片刻！”
掌柜紧紧攥住书稿，活像个护崽的老母鸡，泛黄的纸页在他掌心簌簌作响，倒比祠堂里的族谱还金贵三分。
眼见少年真要起身，他咬碎后槽牙挤出句：“一百五十两！”
“二百。”
朱明眼皮都不抬。
老掌柜腮帮子直抖，目光在朱明腰间羊脂玉佩和案头书稿间来回逡巡。
他早知这少年非富即贵，不好对付，却没想到如此难缠。
纠结许久，他忽地抄起冷茶灌了满口，茶沫子溅在账本上。
“二百两！但要立字据，后续章节十日内送来！”
“好说。”
朱明微微颔首，面露笑意。
见交易达成，掌柜招呼伙计去取银子和笔墨，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看向朱明。
“不知公子可否透个底儿，那趁人之危的尹志平究竟得手没有？”
告诉你了，断章还有什么意义？
朱明指尖抵着茶盏轻旋，盏底在黄花梨木上磨出吱呀轻响。
“这个先不着急。”
说着袖袍一抖，三摞书稿拍在案上震起浮尘。
“这是我那朋友的另外几部作品，润笔费同样是二百两，请掌柜过目。”
还有？
掌柜微微一愣，下意识地看向案几，就见上好的稿纸龙飞凤舞地写着几行大字——《鹿鼎记》、《聊斋志异》、《射雕英雄传》。
“两百两银子的润笔费，莫说是衡州，便是放眼整个大明，那也是前所未有，一部神雕侠侣已是……”
掌柜嘴上嚷着，眼睛却粘在《鹿鼎记》开篇的“扬州瘦马”四字上拔不下来。
“看完再议。”
朱明截住话头，顺手掀开窗边竹帘，西斜的日头漏进来，正照在掌柜抽搐的腮帮上。
“……”
掌柜不相信神雕侠侣这般精彩的话本，一下子能冒出三部。
但也没有驳朱明的面子，拿起稿纸看了起来。
“妙！妙啊！”
半个时辰后，掌柜拍案震得茶盏乱跳，两眼泛着血丝追问：“那韦爵爷究竟纳了几房美妾？”
“……”
朱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指尖沾着茶水在案上画圈，待对方急得颈后渗出油汗，才悠悠道：“刘掌柜是聪明人。”
老成的模样，怎么也不像个少年郎。
掌柜见状，回过神来，盯着案头三部书稿，喉结上下滚动似吞了秤砣。
平心而论，就这话本的精彩程度，若能拿下它的独家版权，两百两银子并不算贵。
只是一口气拿出这么多的现银，就算他是衡州最大的书商，也有些压力。
又是半炷香的时间，他终于下定决心，看向朱明，咬牙道：“六百两现银！但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公子答应！”
“讲。”
朱明抿了口茶水，漫不经心地道。
“公子那位朋友才华横溢，世所罕见，在下想要结识一番，不知公子可否代为引荐？”
“不巧。”
朱明脸上露出遗憾之色，惋惜道：“我那朋友上月夜登南岳，一不小心失足落崖，摔死了。”
“……”
掌柜嘴巴微张，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好一会才缓过神，回道：“在下明白了。”
他本来还想绕过眼前这个难缠的贵公子，直接和那书生接触，资助他多写几部话本，如今看来是没这个可能了。
“不过……”
朱明掸了掸锦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话锋一转。
“他还有许多话本的稿子放在本公子这里，等过段时间，本公子整理一番，差人给你送来，价格嘛……好商量。”
掌柜闻言，面露欣喜之色，拱手道：“那就有劳公子了。”
“好说。”
一炷香后。
朱明跨出门槛，候在巷口的悦儿忙举着狐裘迎上，却见自家主子将银锭抛起又接住，碎金似的夕阳在指缝间流淌。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殿下和往常不太一样，却又说不出哪点儿不同。
“殿……公子，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悦儿将狐裘披在朱明的身上，声音清脆悦耳。
朱明惦着银袋，眉梢上挑。
“走，去城东粮铺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