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叼着糖葫芦蹲在月老庙房梁上,尾巴尖扫落的香灰在月光里织成一张网。
玄渊踏碎琉璃瓦闯进来时,我正用狐火烤第八串姻缘线——反正这老头三百年前说我命里无红鸾,烧他几根红线当柴火也不为过。
霜天剑的寒气冻住了我嘴边糖霜。
“三百年不见,战神大人改行当缉妖使了?”
我舔掉唇角的山楂渣,故意把烤焦的红线往他剑锋上缠,“可惜我这狐狸皮泡过弱水,怕是值不了几个钱。”
玄渊的白衣下渗出魔纹,像朱砂在宣纸上晕开。
他抬手捏碎了我设下的三十六道禁制,断裂的锁链从袖口滑落——那玩意我认识,上次见到还是魔尊爹锁炼狱恶蛟用的镇魂链。
“阿绯。”
他的声音比当年诛仙台的雪还哑,“你踹翻孟婆汤时,把奈何桥碑文蹭花了。”
我尾巴上的毛炸成伞盖。
这死神仙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说好的“本君今日便替天行道“呢?
我连夜重生的剧本里可没写要跟堕魔的战神讨论地府文物保护!
霜天剑突然调转方向,剑柄红穗扫过我鼻尖。
玄渊从虚空抓出一坛酒,暗红液体里浮沉着星屑:“阎罗殿顺来的遗忘酿,要尝尝吗?”
这不对劲。
三百年前刺穿我心脏的人,此刻眼角魔纹正随着倒酒的动作流淌。
我盯着他心口被剑气划破的衣料,那里本该有道与我相同的伤疤,如今却被翻滚的魔气填成漩涡。
“你……嗝!”
辛辣液体滑入喉管,我捂着嘴后退半步。
遗忘酿是洗记忆的玩意,他居然拿这个当见面礼?
玄渊忽然扣住我手腕,指尖抵着那道淡粉剑痕画圈:“当时你说,被霜天剑所伤,三百年都会泛痒。”
他喉结在魔纹间滚动,“其实我每日往剑冢注入灵力,让剑气永远保持刺痛——”
“你有病吧!”我狐火燎着了他半边衣袖,“当年捅我的是你,现在发疯的也是你,你们九重天的神仙都……”
尾音被血腥气堵在喉间。
玄渊抓着我的手捅进他心口,魔气顺着指缝攀爬成藤蔓。
我摸到一块凹凸不平的骨,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狐族文字——那是我七百年前在瑶池宴上,用还没换完的乳牙啃出来的“绯”字。
“你走后,诛仙台的雪下到了三重天。”
他含着我的耳尖低笑,魔纹爬上侧脸,“他们说战神为只狐狸堕了道心,我就把霜天剑架在凌霄殿上,问满天神佛——”
殿外惊雷劈断旗杆,暴雨裹着血腥气倒灌进来。
我突然看清他后颈插着的不是镇魂钉,而是三根用红线缠着的龙骨。
那是我们狐族下聘时,要埋在姻缘树下的信物。
“现在赔你颗心好不好?”
玄渊剖开胸腔时,我闻到弱水腐蚀金身的焦糊味。
他掌心托着跳动的心脏,每道血管都缠着褪色的姻缘绳,“你看,它只会为你发烫。”
我夺门而逃时踢翻了青铜鼎,香灰迷眼。
三百年前穿透胸口的寒意突然有了温度,烫得我尾巴尖都在打颤。
那个被三界传唱了七百年的冷笑话突然成真——最不可能动情的人,把情字刻进了仙骨。
风雨中传来锁链崩断的脆响,玄渊的笑声混着雷声碾过脊背:“阿绯,你当年落在诛仙台的铃铛,还在我识海里响呢。”
我捏诀的手一抖,终于想起重生后总觉得少了什么。
那串用尾毛编的脚铃,此刻正在我逃窜的路面上叮当作响,每声都精准卡在心跳间隙。
霜天剑的投影刺入身前土地,玄渊的声音裹着魔气钻进耳朵:“要不要赌赌看,这次我们先迈左脚还是右脚?”
月老庙轰然倒塌的瞬间,我看到万千红线从废墟中腾空而起,拧成赤金锁链缠上他脚踝。
传说姻缘线成枷时,便是天神堕凡日。
玄渊在漫天红雨中张开手臂,魔纹开出血色曼陀罗。
我终于看清他白衣上的“污渍”,那是用诛仙台冰凌写的婚书——吾以霜天为聘,弱水作妆,求娶阿绯,生死同契。
雷劫劈开云层时,我转身扑向那个疯子。没办法,谁让我瞥见婚书角落盖着魔尊爹的印鉴,旁边还有行小字:嫁妆已备好三百坛醉仙酿。
这老狐狸居然瞒着我收聘礼!
殿外传来天兵的呼喝,玄渊却仿佛没听见。
他指尖抚过我重生后尚未恢复的狐耳,突然解开发冠。
银发如瀑垂落时,我清楚看到他后颈处插着三根镇魂钉——那是囚禁堕仙的刑具。
“现在我们可以去魔界提亲了。”
他打横把我抱起来,霜天剑劈开虚空时轻声道:“毕竟岳父大人等这杯女婿茶,等了七百年。”
我盯着他心口若隐若现的魔纹,突然想起三百年前被诛仙那天。
我咽气前最后看到的画面,是他握着剑跪在雪地里,任由天雷劈碎神骨也不肯松手。
原来那时霜天剑上的血,不只是我的。
弱水翻涌的声音从裂缝里传来,玄渊抱着我跃入虚空时,我突然抓住他衣襟:“你腰上那个丑不拉几的姻缘绳……是不是我三百年前在瑶池宴上随手编的?”
他浑身一僵,魔纹瞬间爬满半边脸。
这下不用回答了,毕竟能让战神大人连障眼法都维持不住的东西,三界除了我也没别人能送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