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无相
青溟墟的投影笼罩三千里赤地。
晏离踏过焦土，脚下每寸土壤都在渗出黑血。玄天宗浮空岛悬在墟影中央，蓬莱阁主的声音如滚雷碾过天穹：“交出劫火本源……本座留你全尸。”
骨翼撕开流云，晏离看见浮空岛底倒垂着数万具修士尸骸。他们的丹田被蚀灵触手贯穿，灵力汇成血瀑浇灌下方祭坛——坛上五枚符骨拼成半扇门，门内伸出数百条裹着人皮的触须。
“聒噪。”
劫火凝成长弓，箭尖对准血瀑源头。弓弦拉满的刹那，墟影突然扭曲，一道青光自东方疾射而来——
箭矢被剑锋劈碎，剑气余波削平十里荒丘。
来者白袍染血，眉间一点朱砂痣殷红如血。他手中剑与凌昭的霜华剑同源，剑穗却系着苏蝉衣的残破金铃：“天机阁首徒沈无相……请道友赴死。”
晏离的骨翼骤然收拢。
三日前幽州茶馆的留影玉简中，他见过这张脸——沈无相亲手将陆无咎推入蚀灵血池，剜出无垢灵珠时还在温声安慰：“师弟莫怕，很快就不疼了。”
“天机阁的狗……也配用她的铃铛？”劫火自瞳中燃起，晏离瞬移至沈无相身后，骨翼如铡刀斩落。
剑锋却提前挡在翼刃轨迹上。
沈无相右眼泛起银芒，竟预判了所有攻击：“你的命轨杂乱如麻……可惜终归要断在此处。”
浮空岛血瀑突然转向，化作牢笼困住晏离。沈无相剑尖轻点虚空，五枚符骨共鸣震颤：“你以为沧月是最后的棋子？错了……从你踏入幽州那刻起，每一步都在天机推演中！”
阿箐的光茧在晏离怀中发烫，一缕金丝钻入他识海——那是她在石化前刻入的密讯：“东南……三千七百二十里……有无相死门……”
蚀灵血牢内，时间流速异常迟缓。
晏离看着沈无相的剑锋一寸寸逼近心口，碧玉簪在掌心攥出裂痕。苏蝉衣的残魂忽然在识海尖叫：“用蛊卵喂血牢！那是蚀灵化的天机阵！”
簪尖刺破掌心，毒血混着劫火喷溅。血牢触须如遇天敌般退散，沈无相的预判银眸第一次浮现错愕：“你怎么可能……”
骨翼贯穿他右肩的瞬间，晏离嗅到熟悉的蛊香——沈无相体内流淌的，竟是苏蝉衣的本命毒血！
“你拿她炼药？！”劫火失控地焚尽白袍，露出沈无相胸口狰狞的缝合线。数十只蚀月蛊虫在血管中游走，勉强维持这具肉身不腐：“若非用毒宗圣女的心头血续命……本座如何熬过蚀灵噬魂之苦？”
浮空岛传来轰鸣，五符骨门彻底洞开。蓬莱阁主的身影在门后膨胀成肉山，每一寸血肉都嵌着修士头颅：“时辰已到……请圣主归位！”
晏离突然拽住沈无相的剑穗金铃，劫火顺着铃铛纹路逆流而上。沈无相的预判银眸骤然暗淡，蚀灵化的左半边身体开始崩溃：“你竟敢……污染天机……”
“天机？”晏离将碧玉簪刺入他眉心，“不如算算自己何时化为腐土。”
沈无相炸裂的尸骸中飞出数百只银蝶，每只蝶翼都刻着卦象。阿箐的光茧突然浮空，石化表面裂开细纹：“东南……现在！”
劫火裹着二人撞向浮空岛底，蚀灵血瀑在触及光茧时诡异地分流。晏离看见岛基深处嵌着块青铜残片——正是青溟墟核心的“时晷”！
“毁掉它……青溟墟投影自溃……”阿箐的传音断断续续，“但要当心……时晷连着三千年前……”
蓬莱阁主的触须已追至背后：“休想碰圣主法器！”
时晷表面的蚀文亮如熔金。
晏离的骨翼在时间乱流中片片剥落，越是靠近时晷，周身血肉衰老的速度越快。阿箐的光茧迸发金芒，强行撑开三丈净土：“用我的妖丹……它承载过时晷碎片……”
妖丹碎块嵌入时晷凹槽的刹那，晏离被扯入时间漩涡。
他看见三千年前的自己——那时他还不是蚀灵王族，只是天机阁药园里试药的奴隶。沧月端着毒盏走近，朱唇贴在他耳畔：“喝下这杯蚀月蛊，你就能永远陪着师姐了。”
记忆突然撕裂，画面跳转到青溟墟战场。
凌昭的道侣白衣染血，将十二符骨钉入他周身大穴：“阿离……别让蛊毒吞噬你的魂……”
“原来我才是最初的容器……”晏离在时晷幻境中嘶吼，劫火焚尽三千年前的虚影。现实中的时晷开始龟裂，蓬莱阁主发出非人惨叫：“不！这是圣主复生的关键！”
阿箐的光茧彻底碎裂，石化的手指轻触时晷核心：“娘亲……我找到答案了……”
最后一块妖丹碎成齑粉，时空乱流化作利刃绞碎浮空岛基。蓬莱阁主的肉山身躯急速坍缩，五符骨门内伸出遮天巨手抓向晏离：“叛徒……你逃不出命轨！”
劫火长剑斩断巨手，晏离拽着阿箐的残躯坠向大地。时空乱流撕开他半边身体，露出底下蠕动的蚀灵核心：“闭嘴……老子最恨算命的……”
青溟墟投影消散时，他看见苏蝉衣的毒瘴图腾在云层凝成箭头——直指东海尽头！
东海深渊的最深处，水压碾碎护体灵光。
晏离的骨翼残破如筛网，阿箐的石化身躯沉在怀中。碧玉簪指引的方位传来诡异波动，像是蚀灵母巢的心跳，又似苏蝉衣残魂的呼唤。
“你果然来了。”
沧月的声音从珊瑚丛中飘出。她的蛇躯与礁石同化，腹腔嵌着枚跳动的蛊卵：“师兄可知……蚀月蛊为何能压制劫火？”
晏离的劫火长剑抵住她七寸：“你还有十息。”
“因为蛊卵里……藏着苏蝉衣的三魂。”沧月嘶声笑着，蛇尾拍碎岩壁。荧光水母群照亮洞穴，冰棺中躺着苏蝉衣完好的肉身，“她的七魄被我养在体内……杀我，她就永不超生。”
阿箐的石化手指突然颤动，金丝钻入晏离识海：“别信……蛊卵是假的……”
沧月突然暴起，蛇牙刺穿晏离肩胛。蚀灵毒液注入经脉的瞬间，冰棺中的苏蝉衣睁眼结印——毒宗禁术“万蛊朝宗”轰然爆发，整个东海震荡如沸！
“你终究……选了最蠢的路……”沧月在毒浪中化为白骨，笑声却未停歇，“师尊……弟子成了……”
晏离抱住苏蝉衣倒下的肉身，发觉她心口插着半枚碧玉簪。簪尾刻着蝇头小字：“东南三千七百二十里是骗局……真正时晷在……”
字迹被血污浸透。
东海深渊开始坍塌，阿箐的残躯突然浮起，石化表面褪去，露出底下苍妖族古老的战纹：“时间不多了……去归墟之眼……”
她的金瞳映出末日景象——蚀灵母巢正从东海尽头升起，十二符骨在巢顶拼成完整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