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庭执灯人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9章 晨起

此时再听见这外界寻常动静,竟仿如天籁,刘越顿觉脑中澄澈清灵,种种杂念顷刻间退去。

他在榻上翻身而起,再无一丝睡意。

又过了约摸半盏茶功夫,后院竹山上响起几声悠长钟鸣,钟声在院墙间婉转回荡、涤人心神,继而院子里渐有童子清脆的读经声混合着练功声响传来。

据说这是百余年前景阳观立观之祖立下的规矩,凡观中道人无论老幼、地位之分,都需每日卯时起身读经习武。刘越对此已是见怪不怪,上一世他被凌道人带回宗门前,跟着在观里小住了半月,竟也渐渐适应了此种作息。

就算后面入了宗门踏上仙途,他依然保持着此种习惯,事实上,不仅仅是他,连凌道人乃至于他前世见过的不少高人大修都莫不如此。对修炼界的大多数修士来说,长生道途都是条极其漫长的苦修之路,熬不过去的人自然会被一一淘汰掉,没有人的幸运是与生俱来的。

便如此时的道童赵宏文,亦是规规矩矩的站在练功队伍中跟着摆弄姿势。

刘越走出房门,一眼便看到了这个家伙。

院子西边的空地上,此刻正有十几个素袍道童半蹲着站桩打拳,这些道童有男有女,大的约有十二三岁,小的才五六岁大小。

刘越知晓这些人都是黄眉道人费心从凡俗中找来的预备仙苗,之所以说是预备,是因为黄眉此人并无查验灵根的法门手段,以他的能力也只能勉强从外表上模糊观察,并不能作出准确的判断。因而只能以数量取胜,尽可能的在观中多搜集些童子。

每隔三年,玉羡山便会派人前来观中进行遴选甄别,有灵根者录入宗门外门,无灵根的便继续留在道观或者就地遣散,这只是入仙门的第一个坎。

只有刘越知道,眼前这些勤奋练功的道童中,只出了赵宏文这么一个跃入仙门的幸运儿。

但是,其他落选之人也并非一无所获,玉羡山挑选仙苗之事始终在暗中进行,观中除了黄眉,无一人知晓真相。正所谓没有期望便不会失望,剩下的人即便被遣散出观,至少在道观的这数年时间里,他们中的多数人不仅能学会断文识字,甚至还可以凭资质手段在观里学到些不俗的武艺,这些凡俗武艺与修仙功法自然没有丝毫可比性,但是在凡尘俗世中,却足以称得上江湖绝学。

这些带艺出山的少年,日后未尝不会成为江湖高手、地方豪强之类的角色,这些人如同蛛网般四下散布,直接或者间接依附于宗门,构成了玉羡山在俗世间强大的势力根基。

据说,千年前的玉羡山中兴之祖便是出自宗门下的凡俗小势力。

刘越靠在门框上随意看了几眼便兴致缺缺,以他的眼光自然早已瞧不上这些凡俗武艺,哪怕在某些招式中他隐隐看出了有着玉羡山某些功法的影子,也仅此而已。

但是,自己如今在这观中还要再待一段时间,若是太过特立独行亦并非什么好事。他正想着是否也找个理由加入其中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温和声音:

“刘师弟,昨日那伤药药效如何?当时太过匆忙,也没来得及过来问你。”

刘越转头一看,元应道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了身后不远处,他赶紧欠身道:

“多谢师兄挂念,那药效自是极好,昨夜也是我这段时日以来睡的最安稳的。”

元应听闻此话,以为又让刘越唤起了双亲伤心事,他轻拍刘越的手臂,面带歉意:

“以后你便在观中安心住下,外界之事……一切都等伤好了再说。”

元应此时亦因妖鬼之事心忧道观,却还是努力挤出笑容安慰起刘越来。刘越见他神情不似作伪,倒有些喜欢起这个善解人意的道人了,他点头谢过,又手指着场中练武的诸道童道:

“敢问师兄,待师弟过几日伤势好些了,可否也加入他们之中?”

“自无不可!”

元应双目一亮,显然有些高兴,他之所以未通知刘越早起的原因固然是因为其现在有伤在身,关键也是黄眉道人并未将其身份确定下来。但长期让其过于特殊,亦非长久之计,他正有些为难呢。

现在见刘越愿意主动融入观中,自然是乐见其成,又温言勉励了几句,他就转身告辞离去。

作为黄眉座下大弟子,景阳观中的日常运作大都是他在操持,再加上如今黄眉道人卧床养伤,观里之事已是撒手不管,这里更是处处离不得他。

院中道童们习武声渐大,一时院子里气氛盎然,刘越看的兴起,索性褪下道袍绕着场中开始慢跑起来。如此跑了半个时辰后,再回到自己住处时,仍旧穿着宽大道袍的赵宏文恰好端着汤药早饭前来。

“抱歉,刘师兄,我刚好才做完了功课。”

小道童赵宏文面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他方才做了早课后就去忙别的私事,差点把大师兄的交代给忘了,直到看到在院内绕圈的刘越才想起来。

“不打紧的。”

刘越慢跑了小半个时辰,额前发梢还散着丝丝汗气,他看赵宏文一眼,笑着推开房门。

“赵师弟,下次我若不在,你可以直接进来的,这观里宿舍门又没锁。”

刘越倒不在乎早饭晚了这么一会,想到日后赫赫有名的宗门天骄,此刻竟眼巴巴的等在门前给自己送早饭,一种莫名的恶趣味让他压抑不住嘴角的笑意。

赵宏文低着头,面上似有些不解,景阳观后院房屋众多,几乎所有的道童弟子都能分到一间。多数情况下,没有得到允许,还是不能随意进入别人房间的。

与自己相比,这位姓刘的师兄倒显的有些磊落。

不过很快,他低垂的面容上微微生了些变化,放下东西后便心不在焉的告辞离去。

……

一个时辰后,刘越在榻上合上衣衫,缓缓起了身。

方才他将送来的药汁再次饮下,待药效一生,又如昨夜那般诵经吸收。这次的效果虽没有第一次那般迅猛显著,但亦是不可多得的良药,这景阳观确是来对了。

抚摸着胸口处开始发暗的疤痂,刘越心情大好,他将昨日藏好的笔墨纸砚翻找出来,又开始绘制起凡血符。

如今城中妖鬼之乱迫近,说不得什么时候道观就会被卷入其中,在重新修习仙法之前自己必须得有足够的自保之力才行,这符箓自然是越多越好。

昨天他初制此符时还有些手生,差点还废弃了一张,今日再画时已渐渐有了些手感,不过一炷香功夫,又一张崭新的凡血符便出现在案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