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林如海之策
镇江与扬州只一江之隔,同归金陵省。
镇江祁家的名声,在扬州也是大名鼎鼎,祁家以通倭之罪被抄没,祁家老大的人头更是悬挂镇江府城门,老百姓喜闻乐见,口口相传。
但是在另外一部分人的耳中,那就是一声惊雷了,十分吓人可怕。
两淮巡盐监察御。
门口呆着几名闲散的兵差,两名骑手骑马到门前,马儿交给门子,门子送到马厩,两名骑手匆匆进入了衙门里,带来浙江总兵的消息。
浙江总兵出现在江都,离扬州只有四十里。
“既然浙江总兵没有公文抵达,那就公事公办好了,衙门当做不知道此事。”林如海一脸正色。
御史大人不在乎。
下面的官员们脸色苍白。
浙江总兵罗明失势的时候,大家一脸嘲讽,称呼其为逃跑总兵,没想到几年后他又杀了回来,不光官复原职,还领了平倭之权。
此人以前就嚣张,如今大权在握,果然更加嚣张。
祁家说灭就给灭了。
“会不会得罪他?”
有人担心道。
“衙门派人去迎一迎,他见不见是他的事,我们把礼数做到,也算尽了心意,日后也好有个说辞。万一我们衙门不派人,别的衙门派了人,岂不是得罪了他。”
林如海没有出声,低着头看手里的章程。
厅内陷入安静
众人明白了自家大人的意思,不敢继续多言,纷纷告辞离开。
“仲恒留下。”
身后林如海的声音响起。
人群中,留下了一个年轻人,与旁人不同,没有穿公衣或官服,一身白色长衫,倒也风度翩翩,明显是个读书人。
“老师。”
那白衣读书人恭敬的上前,原来是林如海的学生,不知道自己老师有什么交代。
林如海放下手里的册子,问道:“你怎么看此事。”
原来是要考较自己。
白衣读书人只沉思了片刻,随后就答道:“有三层意思。”
听闻,林如海抚须微笑。
陆仲恒天资敏锐,极通人性,就是性子太孤傲,鄙视官样文章与八股文,不屑于此,以至于屡试不中,如果不是他家人所逼,可能早就放弃了科举。
大病一场,差点一命呜呼。
林如海决定多培养一些后起之秀,因此叫来自己的这位学生,打算留在身边亲自培养两年,然后再送入官场,以免埋没才能。
“说说看。”
“一是拿捏把柄,方便他此次去金陵狮子大张口索要军费,再是以祁家人头算平倭战功,上安抚朝廷,下立脚地方,最后嘛。”
陆仲恒想起了什么,晒然一笑,而后轻松道,“王家军没有听从调令,罗明可能会用王信的人头,杀鸡儆猴震慑东南各军。”
“还有吗?”
林如海笑着问道。
陆仲恒笑容僵住,想了片刻,平静道:“学生认为没有了。”
林如海有些失望。
自傲没错,可太过自傲就错了,自信与自大,虽只有一字之差,实有云泥之别,这个学生从小顺风顺水,也因为从小聪慧,很难认为自己错了。
所以明明看清楚了事物,却得出了错误的结论。
林如海没有放弃,继续给了一个提示,“奔着老夫来的。”
陆仲恒一脸怀疑。
恩师是巡盐御史,皇上钦点,罗明要是敢动恩师,恐怕朝廷饶不过他,再大的理由,也绝无可能轻饶。
林如海叹了口气,弟子还没没有醒悟,往更深的层次去提醒:“刘儒不信老夫啊。”
林如海耐心解释,“刘儒一直视老夫为勋贵,眼里岂能容我,上回蔡文来找老夫麻烦,虽然是因为王信之事,其实也想借王信之事,坐实老夫对皇帝不忠。”
听到了这里,陆仲恒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抓住了线索似的,脱口而出一句话。
“罗明打算拉拢王信。”
说完,陆仲恒懊恼的拍掌,自己竟然大错特错。
“以王信的身份,岂敢拒绝罗明,为了自保,必然乖乖接受罗明的拉拢,把王家军之前不听调令的原因,归咎恩师身上。”
“罗明的复出,是因为皇上,皇上钦点的罗明,此次为了平倭,皇上动用了所有的关系,就是为了不给太上皇借口。”
“太上皇这两年身体不好,年纪又大了,大家都想平稳过渡,偏偏倭寇这几年越闹越大,所以谁耽误这次的平倭,谁就是皇上的敌人。”
陆仲恒三言两语,整个朝堂到地方的局势都被他推算了出来。
最后叹道:“恩师如果被皇上误认为不支持平倭,那在皇上眼里就是不忠之人,正好中了刘儒他们的奸计,坐实了他们一直编排恩师的借口。”
林如海露出欣慰的笑容。
如果能不那么自大,谦逊一些就更好了。
以罗明的性子,就算王家军没听调令,也不会亲自跑一趟。
传到外人耳里,人们会不会认为,难道没有王家军,他罗明就平不了倭寇啦?
“不是调王信去京城吗?他去了京城,王家军的事就不关恩师的事情了,偏偏王信在扬州耽误了这么久,让对方抓住了机会。”
陆仲恒好奇问道。
恩师既然不急,肯定是有他的想法,自己也就没必要着急。
“此事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陆仲恒这才急了。
恩师不说,说明恩师必然有原因,自己也没有办法,只能等恩师主动告诉自己的时候,可这不是急死人么,不行就自己推敲出来,陆仲恒暗自想到。
“衙门里的事你都放下吧,开始专心读书,明年的科举,务必要考中。”
林如海吩咐道。
陆仲恒闻言后叫苦。
“你少年时考不中,你可以说你看不起科道,只是为了应付家里考一考,别人一笑而过,你不再年轻了,还是如此,别人就要鄙视嘲讽你。”
林如海直指人心。
陆仲恒怔了怔,明白恩师说得对,低落道:“弟子从命。”
富贵不能淫,知行合一,这些年的坚持,今年越发成为了笑话,也是个庸人而已,装什么清高,白衣读书人失落的离开。
不再理会弟子。
这一关过不了,那就是烂在地里的泥鳅,连蛇都不是。
年轻并不是挥霍的本钱。
时间一瞬而过。
不久。
林如海离开了衙门,回去了自己府上。
“小姐在何处?”
“好像在园子里玩。”
管家回道。
“请小姐来。”
林如海来到书房,坐在椅子上,小厮在案几旁磨墨,准备写信。
砚台磨好后。
林如海提笔书写。
“二舅兄大人如面。”
“姻眷弟林如海顿首。”
“今有一人姓王名信,二十有三,带兵有方,乃王家出了五服的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