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烧烤

冬日到来，路上行人都裹紧外套与围巾，但还是阻挡不了寒风透过空洞刺进本就不甚温暖的身体。对着天空轻哈一下，成团的雾气腾空而起，然后被冷冽的北风打散。在那街边的小小烧烤摊里，顾客们散出的热气在塑料帐篷里凝聚成一帘模糊的水雾，把所有人的身影都加上了不可言喻的滤镜。

寒冷的冬夜里，大家在这不起眼的小角落里苟延残喘修养生气，不再需要背上厚重的面具，放下精致的人设，卸下沉重的生活负担。有的在与同学高声诉苦学业繁重，有的在陪刚失恋的朋友推杯换盏，有的在高举酒瓶庆贺与许久未见的发小重逢。

周洛已经快十年没见过吴向阳，他俩从小就是邻居，一起在镇上的小学读到初中，一直到吴向阳发奋图强考上市里的重点高中，他俩就再也没见过了。

吴向阳是村里有名的好孩子，读书厉害，再冠上自小没了父母全靠爷爷辛苦拉扯大的buff加持，一直就是学校和镇里领导的重点关怀对象。小时候他那房子就是夏热冬凉，衣服补丁这一个那一个，鞋子也是底磨穿了才愿意穿新鞋。还好这孩子没有让人失望，听说在重点高中也是名列前茅，丝毫没有被城里的花花世界影响到，全心全意埋到书堆里，最终考上了全国闻名的好大学，跑外省去了。

不过可惜吴爷爷在他高二那年寒假就熬不住走了，吴向阳本来在市里打着寒假工想多攒点钱回家过年，结果就这么阴阳相隔了。听周爸说吴向阳硬生生守了三天灵，把一切事情料理完了就收拾所有东西回市里了，周爸和邻居们给他的一点心意都被他婉拒了。不过太详细的就记得没那么清楚了，因为那时候的周洛在远隔数百公里的姑姑家和闹腾的小表弟玩耍。

和吴向阳这种邻居家的孩子背道而驰的就是周洛这种熊孩子。

周洛妈是他爸的初恋，俩人在织布厂里认识的。彼时周洛爸虽然在机械部门操作机器，却也是厂里文艺团体的佼佼者，吹得一手好口风琴。那时候的金丝眼镜还算紧俏货，但周叔叔的条件还算不错，常常是左手气瓶水，右手小钢笔，生活过得有滋有味快意潇洒。而周洛妈妈陈阿姨则是厂里女子篮球队的先锋人物。不输北方人的身高配备上灵活的跑动能力，举手投足间就完成投篮动作，陈阿姨常常带领厂队和其他队伍打比赛并取得不错的成绩，在球场上没有人能移开视线。这样两位厂里的风云人物，不可避免地常被大家拉在一起讨论，久而久之，周叔叔和陈阿姨就走到一起并结下良缘。

在厂里伉俪情深，上阵夫妻兵，曾为一段佳话。

直到婚后第二年，陈阿姨怀上了周洛，不得不从篮球队退下来，厂里领导看着满墙篮球队的荣誉锦旗也特批陈阿姨在怀孕6个月的时候就休产假。虽然陈阿姨万般推阻，直言自己身体硬朗结实可以奋斗到生的前一秒，但还是被厂领导和周叔叔劝回家安心养胎了。

夏天还没开始，柔和清爽的微风拂开窗帘，把蓝紫色的蓝楹花花瓣送进阳台的摇椅边。木头摇晃的吱呀声，收音机里舒缓的哼唱声，金属棒针交错摩擦的碰撞声，交杂在一起让人感受到满满的晚春暖景。陈阿姨的肚子已经很明显，突然闲下来的她不愿意就这样收起双手做“巨婴”，所以让周叔叔买了些毛绒线回来，给还没出生的周洛织衣服。织布厂的工人能文能武，陈阿姨的编织技术也查不到哪里去，不多时就能织出小袜子，小帽子，小毛衣。

周叔叔时不时假装吃醋陈阿姨给还未出生的小娃娃准备了太多东西，控诉道，“你给这小娃娃准备那么多东西够他穿到3岁了。可怜你的丈夫我每年冬天骑车上下班都要缩紧脖子呀。”

陈阿姨笑嗔他还和自己的孩子抢存在感，所以又悄悄地让厂里的工友准备了别的毛线，打算织条围巾，刚好周叔叔的生日就在天冷的时候。

一切都是幸福美好的样子，直到那个寒冷的冬月，陈阿姨难产，留下遗腹子周洛和周叔叔就撒手人寰。

从此周叔叔把所有的爱护都给了周洛，也不打算续弦。他只想把陈阿姨还没享受过的都给周洛，因而把周洛宠得有点骄纵。

安置好陈阿姨所有事情后，周叔叔就辞职带着周洛到了吴家村，用多年的积蓄做点小生意。

从小遛猫逗狗，扔鞭炮吓吃草的牛，把邻居浇水的勺子藏起来，往腌好的小菜里加生水等等。在小孩子团伙里是小霸王的存在，靠的就是周叔叔给他带的各种时髦玩具以及小零食“贿赂”其他小孩，除了吴向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