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从种田开始逆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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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入市

秋日晴光下,柳家湾的打谷场上方弥漫着淡淡尘土,如同飘散不去的厚重烟幕。

村人已连续数日忙于田间收尾与文艺汇演排练,整座村庄如同一个蓄力过度的弓弦,紧紧绷在了当下。

直到这天清晨,院子里一声呼喊“快收拾行头,咱得去县里了”,才让众人从慌乱中猛然抬头。

一行人约莫二十来个,合唱队、快板组、朗诵组,以及几位大队骨干早早地在大队部小院内集合。

沈兰站在门槛上,一个个检视袖章、道具、布景画板。

她手里还握着一只浆糊刷,不时打量脚下那块以木头自制的乌窟洼“背景板”,心中暗暗盼着别在路上颠坏。

孟菲抱臂伫立,依旧灰蓝色中山装,短发在微风中轻摇,目光锐利地巡视队伍,带着惯有的气场。

林生则提着一只旧木箱,里头放的多是文艺所需的小道具与乐谱,面容虽疲,却依然平静温和。

“都到齐没?”李洪昌大声喊着,把手里的参演名单翻来覆去地确认。

一旁的邵平坐在低矮的土台阶上,背着包,口中默念着即将要上台的快板台词。

“好像还差阿福……”有人回应。

就在这时,阿福从南坡赶回来,一边喘一边挥手:“我刚去浇了半小时水,怕那块干着急,这就来!”

众人瞪他几眼,又无可奈何,毕竟现在正是秋收尾声的关键节点,许多农事也不能荒废。

当所有人全部汇聚到一起,孟菲才微微颔首,算是“批准”了队伍开拔。

她走到大队部门口看着众人:男男女女三排队形,提着自家行李与各种道具,看上去颇为凌乱,但眼底都藏着一丝兴奋与紧张。

“行了,一切简洁利落。”她淡声嘱咐,语调里带着短促的命令味,“路上注意别把乐器和画板给碰坏。到县里先找镇文化站领服装,然后抓紧适应舞台。”

林生在一旁默默帮着把那画板捆结实,听到孟菲提到“镇文化站”,他心里不禁回想起自己大学时在城里见过类似的舞台。

尽管现在是六十年代,一切都显得简陋和紧迫,但对柳家湾人而言,镇上的文化站却已是个“文明”与“热闹”的地方。

想到这里,林生朝周围笑道:“镇里可比咱村热闹,大家别慌。好好表现就行。”

说话时额头伤口虽已结痂,可还隐隐作痛,他只得一面安慰队伍,一面忍着疼。

“上车吧,都小心。”李洪昌招呼几辆借来的牛车。

妇女和物资挤上一辆,另一辆给合唱队,邵平和快板组则坐在牛车尾,时不时打着竹板复习节拍,沈兰和宋雯雯护着那幅木制布景板。

孟菲则毫不客气地坐在车前头,把手里的小本攥得死死,好让她随时能翻看行程安排。

林生最后一个爬上车,跟孟菲并排而坐,稍显尴尬地拢紧旧外套,避免过多碰触。

牛车吱呀一声,在坑洼土路上缓慢行进。

村里人送行的目光中含着祝福,也带着羡慕。

这几十号人的小分队,既是代表柳家湾冲击文艺汇演,也担着“宣传乌窟洼自力更生”任务。

“都好好干!可别给村里丢脸!”有老人挥手喊道。

“能拿名次更好,不过就算拿不到,也别怯场啊!”另有年轻人呼应。队伍哄笑几声,心下又多几分紧张。

半个时辰后,牛车颠簸着走出柳家湾那片荒野,踏上通往镇里的大路。

对比之下,道路虽还是土路,但稍显宽阔,两旁零星出现些低矮房舍。

空气里混杂了点烟火与食物香,偶尔还有人提着篮子、挑着担从对面走过,对这群“艺术队”投来好奇目光。

沈兰坐在牛车后一角,望着路边时现时隐的山岗,心里产生强烈的触动。

柳家湾日常生活穷困得几乎不见二十世纪的痕迹,可一旦越过这片山丘,往镇里行,便感到另一种喧闹氛围。

她尚记得在美术学院时的城里风光,而今能去镇上表演,算是久违的“文化接触”。

沈兰在心中暗暗盘算:到时舞台如何布置?画板如何置放?不由兴奋也略带忐忑。

孙大柱和刘小虎则在另一辆车上,嘴里不住感慨:“县里当真给些物资就够我们扩护堤,可咱如今得去演出,能不能准时赶回?乌窟洼还没全面完工呢。”

“那也没法,政治任务嘛。再说,演出一两天就结束,回去还得加紧赶工。”

毕竟生产和政治宣传是必须兼顾的。

牛车隆隆走近镇口,远远可见几十面鲜红标语和手绘宣传画铺天盖地,从镇招待所一路延伸到文化站前。

“迎接文艺汇演”“自力更生,群策群力”之类口号随处可见。

镇上人流涌动,有头戴旧毡帽的干部来回指挥各大队进驻。

此时已有好几个村的文艺队陆续到了,或大合唱,或秧歌队,都在镇文化站前面临时搭的场地忙碌。

空气里混合了扬尘与农作物的味道,却也有一点久违的热闹与花花绿绿的场景。

对比柳家湾的沉闷与饥渴,这里显得“丰富”许多。

镇里有些作坊、卖炒糖果的小贩在路边叫卖,老木门敞开便是粉墙的小酒馆,门前挂着煤油灯散发暖光。

人群挤在一起,若不是到处都是六十年代标语与着装,这场景几乎能让人产生短暂的繁华错觉。

“原来镇上这么热闹。”有社员低声嘀咕,满怀新奇地看四周。

“可别光看,”孟菲干脆下了车,朝大家挥臂,“先把道具、行李都搬到文化站后院那块空地,那里是给各大队暂住的临时营地。”

此时林生也跳下车,扶住那只装有背景板的箱子。

“小心别磕坏了,沈兰费了不少心血。”他温声嘱咐几个年轻人。

沈兰也快步上来,把箱子里那两块木板——一面画的是干旱田地,一面渐显水流——小心翼翼地拖下。

神情专注,生怕一不留神把画好不容易做出的渐变色给蹭花了。

镇文化站所在的街道显然更结实一些。

砖石墩子垒成的门楼,门口挂着红纸横幅“迎接各村大队文艺队”,隐约能听见远处舞台上已有村队在试音响,吵得不行。

对比之下,柳家湾队伍带着破锣、木箱和赤脚社员,显得颇为土气。

可大家脑中记着“咱们也是县里表扬过的乌窟洼典型”,多少自信中透着一分骄傲。

文化站前好几个穿深色干部服的人在指路,见到孟菲走近,立即低声询问:“孟同志,是你带队吗?要不要先登记?”

孟菲不卑不亢地掏出介绍信,言简意赅,“柳家湾文艺队二十多人,这里有没有空地给我们放道具?今晚能不能彩排舞台?”

对方一看她是县里干部,连忙客客气气点头,引领他们往后面临时搭的棚子。

一路上,邵平东张西望,啧啧称奇:“没想到这镇子还有几家洋布店?要是有钱就能买新衣了。”

沈兰抱着背景板,好笑地看他:“你还不如先想想明天怎么把快板演好,再想逛。”

邵平嘿嘿一笑,压低声音道:“总不能回去空着手。可怜咱柳家湾,好歹我得弄点东西带回。”

林生抱着一只写着“柳家湾文艺队”字样的大木牌,与孟菲并肩往里走。

孟菲微微皱眉:“这里场地不算大,你们合唱队那么多人如何站?还是要改点儿队形?”

说完看向沈兰,这回不吝给出指点:“你赶紧看舞台尺寸,别排练都白做。”

沈兰轻轻应一声,看了看果然得立刻测量舞台,好确定队伍该怎么上场下场。

等把行李和道具安置在一处空地后,众人还未彻底歇口气,就见门边贴出汇演流程表。

各村顺序居然随机抽签。

柳家湾抽到的次序在中后段,大约是明天下午出场,这反而给了他们一晚的彩排机会。

“不错,正好再演练一遍。”林生一手捏紧写满节目流程的小抄。

孟菲却抿嘴冷冷:“别松懈,排得不行还是丢脸。”

她想了想,又对李洪昌说:“李队长你带几人把住处收拾好,别浪费时间。”

暮色临近,镇子里的灯光比柳家湾更亮些,街上还有几条挂着红纸灯笼的大道,显出闹市的气息。

村里的男人女人们看什么都新鲜:卖糖果的、卖小酒的、甚至能见到集市上挂满炊具的摊子。

社员心动却囊中羞涩,只能远远看看。

连沈兰也一时惊喜:“有卖画笔的店吗?”

可又想到自己没多少钱,只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