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人妖平等新世纪
大炎,初夏。
正午时分,阳光正盛,东河县西街狗市里充斥着一股子浓郁到化不开的腥臭味,腥臭与屎臭的味道几乎将空气都渲染成了淡黄色,此起彼伏的狗叫声更是吵闹,让人难以适应。
杨云对此已经习以为常,视若无睹。
“阿云,赶紧收拾一下这儿,等会有贵客上门买狗,把那几个好货拉出来。”
一个面容刻薄的中年男人快步走进屠宰场里,表情焦急目带兴奋,指着血淋淋的脏乱桌子催促。
“没问题,王叔,”杨云闻言放下屠刀,擦了擦手上的脏污,那张因为营养不良而有些蜡黄的面颊露出一丝讨好的笑容。
唰。
他立即开始动手清理,拿出袋子将桌上宰好的肉收好,将桌子搬进隔间里,再用抹布清理干净,紧接着从隔间里搬出狗笼,左右不过一炷香不到的功夫,这间屠宰场便转变为了颇为干净的卖狗店。
过程堪称行云流水,明明只不过是清扫,却给人一种极致的流畅感,这样的动作,杨云已经重复了不知多少次,就如割肉屠宰一般唯手熟尔。
“不错,”中年男人赞许,外边忽地传来叫喊声,他表情微变,那张凶狠刻薄的面容霎那变得喜笑颜开:“我去招待贵客。”
说罢,中年男人搓了搓手,小跑冲出。
没多久他便带着贵客进门。
杨云瞥了一眼,目光微动,表情有些许的不自然。
只因贵客是一头狗妖,身高七尺,穿着白儒长袍,一头杂乱毛发被方巾包裹,爪子按着宝剑,赤着狗蹄,看着不伦不类,这狗妖一进店里便趾高气昂的道:“汪...我要的好货呢?”
狗妖来狗市买狗...杨云眼皮忍不住一抽。
“狗老爷莫急,早就为你准备好了,保证让你满意,”王叔嘿嘿直笑,走到三个被布遮住的笼子边上,将遮布掀开。
杨云目光微缩,心中狠狠一跳,笼子里的并不是狗,而是人。
装作狗的人,这三人赤着上半身,四肢趴地,满脸谄媚渴望的看着狗妖,还有一人为了争宠而大吼狂吠。
“狗老爷看看如何?这三条人宠都经过了专业训练,保证听话好养,一人仅需五两银。”
“不错不错,”狗妖点点头,指着中间的一人:“这人不错,我要他了。”
“好嘞!”王叔大喜,赶忙打开笼子将绳子递给狗妖。
狗妖摸了摸狗人的脑袋,叹息道:“自从三阳天帝宣布人妖平等政策后,现在的母狗妖不仅要看房契,还得看人宠,样样都不错才答应跟我成婚,真是难活,汪。”
他摇头说罢,丢出六两银子给王叔:“剩的钱麻烦你去购置一些武者的夜香送我院里。”
“没问题,狗老爷慢走!”
王叔嘿嘿直笑的送走狗妖,把玩手中白银,又赚一大笔。
“王叔,这些狗,怎么会是人...”杨云踌躇着,终究还是忍不住心中惊疑,上前小声询问。
“那些狗老爷需要呗,他们觉得牵着人宠有面子,咱们当然不能不赚这笔钱,”开门红的王叔心情极好,颇为耐心的给杨云解释。
“你也别觉得不舒服,这些人自个儿都想当狗呢。”
杨云看了看笼子里因为没有被挑中而垂头丧气的两人,一时有些哑然不知怎么说,只觉前世积累的三观于此时有些破碎了。
他穿越到这个以妖怪统治的古怪世界已足足半个月,这半个月以来,身份虽低贱只是城中富商刘家奴仆,但好在凭借一手熟练的屠宰技术以及会来事,混到了这由刘家管理的狗市铺子成了一个屠夫。
这段时日里,杨云也算长了见识,自三阳天帝有一百三十年前开创大炎朝后,这座空前绝后强大的王朝便成为了人妖混合国家,因此杨云常常见到各种类型的妖怪。
然而今天这事儿,他却是头一次见到,荒诞抽象四个字猛地浮现于脑海之中。
“嘿,三阳天帝是说了人妖平等,可这有些人卑微到了骨子里,怎么也站不起来,这能有个什么办法?”王叔拉上遮布轻笑一声,朝着杨云丢出一两碎银子。
“阿云,去买些酒肉来,老子得多吃点拉几坨大的,这狗妖狗改不了吃屎,我让他吃个够。”
“是,”杨云接过银子,心中一喜,王叔叫做王安,是这铺子的管事,相貌虽然刻薄但实际上出手颇为大方,中午这么一顿好酒菜,指不定自己也能混点。
很快,杨云便将酒肉买了回来,两斤卤牛肉一壶酒加上几许小菜放在桌上令人胃口大开。
王安刚坐下,杨云便为他倒了一杯酒。
“你小子,坐下吧,都吃一点,”王安瞥了眼杨云,摇头失笑。
杨云倒也是厚脸皮,欸了一声坐下却是没有动,只是为王安倒着酒,等他吃的差不多了才将剩下的肉小心翼翼的包好,生怕掉出去一片。
他虽是屠夫,常常割肉,但刘家对此管的极严,这种好肉可是他吃不起的。
不过这次虽得了好肉,杨云也不准备吃,强压下肚中如附骨之蛆般的饥饿。
王安踩在凳子上剔牙问道:“拿回去给你妹妹尝?”
杨云嗯了一声回答:“嗯,她正在练武的关键上,得补充营养。”
“也是,若是你妹妹杨宁成了武者,那你小子可就一飞冲天了,往后兴许还能脱离奴身还个自由。”
“王叔说笑了,杨宁能不能成武者都还是个问题,”杨云笑了笑,虽然是笑着,语气却是有些低沉。
武者...
他的眼中不由得闪过一抹艳羡,这个世界有强悍无比的妖怪,自然也有可开山裂石的武者。
三阳天帝开创大炎后出人意料的并没有将武者一道断绝,反而每年都投入了大笔银钱在武道一途上,使得武者地位日渐变高。
像他们这种普通人若是真能成了武者,那地位就直线上涨,自然也能脱离奴身。
只是可惜,自己年岁已大加上地位低贱,没有机缘想要成为武者可以说是痴人说梦。
不过幸好,前身的妹妹杨宁是一个颇有武道天赋的天才,成就武者的概率并不小。
就如王安说的那样,自己想要脱离奴身的希望就在杨宁的身上。
杨云收起心中思绪,拿起油纸包笑道:“王叔,今儿的工作我都干完了,我先回去了把这肉带给我妹妹尝,欸。”
油纸包边上竟有个口子,一块厚实的牛肉不慎落在了地上,杨云手疾眼快在一秒钟的时间里捡起塞进嘴里。
“你这狗日的,掉地上了都吃,小心沾到狗屎。”
“王叔您这话就错了,没过三秒就是干净的,”杨云嘿嘿笑道,前身在王安手底下做了几年,关系还算不错,说话自然可以随意一点。
告别王安,杨云从铺子里走出,天上三颗太阳散发的光辉射在脸旁让他忍不住眯起眼睛,浮现橘黄光晕。
杨云的视线好似出现了幻觉,光晕下浮现一道若隐若现的微光文字,明明是大夏天,杨云却好像是进了冰窟里边,冷的僵在了原地。
一股滚烫灼金之火焰贯入杨云脑海之中,隐约可听见巨兽咆哮之音,音如婴儿,隐隐见得识海之中一头洪荒巨兽,状如羊身人面,目在腋下,虎齿人爪狰狞咆哮。
这巨兽刚刚浮现便猛然炸开,好似化成漫天星河,又扭曲变得空洞虚无,紧接着凝聚化作一庞大丹炉,坐镇杨云脑海之中。
【吞吃普通肉食,营养足够。得白火一缕,可燃炼肉身,强化技艺】
杨云呆愣在原地,甚至有些手足无措,这就是他的金手指?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自己吃了块肉才出现。
刚刚那巨兽,是饕餮?可怎得又变作了一座烘炉?
杨云只觉脑袋嗡嗡的,似是因激动紧张,被三颗太阳直射下,没多久便浑身冒汗,满脑子的念头想法如同混乱的毛线一般乱七八糟。
“阿云,你昨夜梦到了哪个骚娘们,怎么他娘的走路的都在想?”
王安忍不住笑骂。
那特有的因抽烟而造成的沙哑嗓音一下就让杨云回过神来,他摸了下后脑勺,不露声色的打着哈哈:“王叔怎么知道。”
“滚吧滚吧,明儿早点来。”
“好嘞!“
话落,杨云没敢深呼吸,只是吐出一口浊气,压着心中激动,抓紧油纸包屏住呼吸,无视那些狗屎臭味快步离开了狗市。
这里不是研究识海烘炉的好地方,先回去再说!
他循着记忆,走过街道,拐进一条巷子里,再穿过几条街便抵达了此世的家。
家在一个胡同里,是棚户土屋的其中一间,极为窄小,属于是东河县的贫民窟。
门外边还挂着各家晾晒的破旧衣服,随风摇曳飘飞。
推开房门,杨云走进阴暗的屋子里笑喊:“宁妹,快来看看我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
无人应答,空气显得静谧异常,杨云眉头皱起,暗暗呢喃莫非是去武馆练武了,走进杨宁的房间一看,房间干净整洁却依旧没有妹妹杨宁的身影。
干净的床上只有着一张信纸,很是显眼,杨云拿起信纸正准备读。
砰砰!
房门忽地被重重敲响。
“杨宁回来了?”杨云立即上前将门打开。
然而敲门者不是妹妹杨宁,站在门外的是两个穿着破旧的汉子,为首的中年男人他认识,是这巷子里出了名的赌鬼。
“阿云,大喜事啊!”汉子喜笑颜开的说道,满眼的幸灾乐祸。
“什么?”杨云心生不妙。
“你妹妹杨宁跑啦,往后你就不用再花钱给她练武了,这算不算喜事?”
汉子嘿嘿直笑,掏出一张契约丢给杨云:“你妹还为你贷了十两白银,镇山拳馆的武者老爷让我跑一趟告诉你,一个月后你要是还不了银,那就等着卖肉还债吧。”
他说罢,顺手拿了把干辣椒,笑呵呵的离开。
杨云愣愣的看着那两人龙行虎步的背影,愣神了半晌,直到暖风拂过,阳光洒在他那张铁青的脸颊。
他立即借着阳光,打开信纸。
信纸上字迹小巧娟秀,是杨宁的字迹。
此界文字与前世文字有异曲同工之妙,杨云细细查阅还是能够看得明白,上边写道。
妹心诚武道,已下决心斩断红尘线,全心投入武道,望云哥莫要寻我,放我一条生路,杨宁只求更上一层楼,早成武者。
十两白银的赊贷是我趁云哥睡时按下的血手印,望哥哥不要怨我,来日我成就武道,也算是成全一世兄妹之情。
望哥杨云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