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国子监
等尉迟宝琪一众人,踏着风雪往长安赶的时候。
长安城内有关尉迟宝琪和王仁佑的传言,传的是沸沸扬扬、甚嚣尘上。
留在国子监管舍内的学子,也是议论纷纷,“那尉迟宝琪就是个莽夫,他配同王仁佑讨论学问吗?何况讨论的还是《三国志》”
“就是。我听说尉迟宝琪和王仁佑讨论《三国志》,没说两句,就对王仁佑挥拳相向了。”
“尉迟宝琪原来的先生们,可是评价他为‘朽木不可雕也’的。”
……
等到了正月初三上午,对这件事的讨论,达到了高潮。唐朝的人们,本来就喜欢热闹,宴饮娱乐行业非常发达。何况现在是,已经开始展露才华的尉迟宝琪,和诗书传家的太原王氏嫡系子弟,之见的碰撞。
通过有心人和无心人的推波助澜,这件事终于摆到了李二陛下的御案上。
李二陛下看着百骑送上来的奏报,微微皱着眉头,“这韦家是怎么回事?和尉迟府有仇吗?”
“禀圣人,是韦国清的个人行为。和韦家,没什么关系。”李君羡在一旁回答道。
“那尉迟宝琪和王仁佑,又是怎么回事?”
“禀圣人,尉迟宝琪元日去往王谏议府内还书,出来的时候,还是王仁佑送出的府门,看两人的神色,应该是相谈甚欢。”
李二陛下沉思片刻,便对着李君羡说道:“你去趟尉迟府和王府,告诉尉迟宝琪和王仁佑,明天下午酉时,在国子监,让他两人辩论《三国志》。”
“诺。”
李二陛下等李君羡出去后,又陷入了沉思。李二陛下的意思,其实一点都不难懂,国子监原名国子学,贞观初年刚刚改为国子监,而国子监是为大唐培养青年才俊的地方。整个唐朝,官方的教育资源也是极为匮乏的,但有的世家大族,就是不让自家的青年才俊进入国子监。但现在刚进入贞观朝,我们的李二陛下英姿勃发、雄心万丈,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所以李二陛下,才借着这股东风,想要让国子监进入大家的视野。
“就是有些委屈尉迟宝琪了。”
……
而此时的尉迟宝琪呢?他正在自己旁边的小院内,指挥着家里的部曲,安装简易蒸馏器。
通过这么些天的努力,尉迟府内的工匠,终于按照尉迟宝琪的吩咐,将蒸馏器做了出来。为了蒸馏器外围的木板连接,尉迟宝琪将明长城上用到的糯米砂浆都搞了出来。要是酿不好酒,都对不起自己之前的职业。
当尉迟宝琪正指挥着部曲,往蒸馏器内铺酒糟的时候,尉迟禄匆匆走了进来。
“宝琪,李将军来了。快去正堂接旨去。”
一听要接旨,尉迟宝琪马上问道:“三叔,什么事呀?居然还要接旨。”
尉迟宝琪一边问,一边匆匆跟着尉迟禄跑进了正堂。
等尉迟宝琪接完旨后。李君羡才笑着对尉迟宝琪说道:“宝琪呀,明天好好发挥,让他们见识见识,我们武将的风采。”
尉迟宝琪领完旨后,还懵着呢。不是,我就跟王仁佑口头约定了一下,怎么就会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李君羡看着呆滞的尉迟宝琪,不由的开口安慰道:“没事宝琪,输给他们不丢人。咱们的功劳,还是需要在马上取。”
“李世叔,没事。明天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尉迟宝琪回过神来后,不由的笑了。输?怎么输?就凭那些视频号内的内容,他就立于不败之地了,何况还有自己那么长时间看史书的感悟。
“阿耶,李世叔,大兄。明天你们就会知道,什么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好,那我就等着了。我还要去王谏议府上传旨,就先告辞了。”说着李君羡对着尉迟敬德抱拳行了一礼,便起身往府门外走去。
没过半个时辰,在百骑的有意引导下,整个长安城便知道,明天下午酉时,尉迟宝琪将要和王仁佑,在务本坊的国子监,辩论《三国志》。
长安,河间郡王府。
“翆屏,消息准确吗?”
翆屏看着自家小姐那焦急的神情,马上回道:“小姐,确定了。消息是真的。”
翠屏的话音刚落,李雪玲便急匆匆的朝李孝恭的书房走去。
长安,长孙府。长孙无忌听着长孙冲带回的确切消息,不由的笑了笑,“休沐最后一天,居然还有这么一场好戏。尉迟宝琪,可不要让我失望呀。”
长安的勋贵,今天下午全部在说着尉迟宝琪,希望尉迟宝琪争点气,虽然在他们的认知里,尉迟宝琪很难赢。
而长安很多的世家府邸内,在说着王仁佑。王仁佑自幼聪慧,且学习努力而刻苦。他们实在想不到,王仁佑有什么理由会输。
贞观元年,正月初四。
尉迟宝琪依然一早起来跑步,却看着自家的侍从、侍女,时不时的跑过自己身边来,对着自己说道:“二郎是最好的。”
“二郎是最棒的。”
……
等尉迟宝琪吃完早饭,尉迟宝琳和尉迟环已经换上崭新的勋贵制式圆领长袍,坐在尉迟宝琪旁边。
“大兄,你怎么比我还要紧张?”看着尉迟宝琳那抖动的双腿,尉迟宝琪打趣道。
尉迟宝琳一听这话,没好气的说道:“还不是你昨天说的,什么‘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阿耶听了你的话,下午直接就去找虞世南虞世叔了,但虞世叔出去了。这不,一大早,阿耶又过去了。阿耶说能将我们尉迟家今天的光彩写出来的,非虞世叔不可。可我这心,现在是七上八下的,宝琪你也没怎么读《三国志》呀,你确定你能出彩?”
“我都不急,你急什么。”说着,尉迟宝琪便去看昨天蒸馏出来的白酒了。
等快到日中的时候,尉迟敬德领着一大帮人,走进了尉迟府。
“老四,告诉厨娘,赶快备饭。一会去国子监,我好占个好位置。”
尉迟寿听到尉迟敬德的话后,便急匆匆朝着厨房赶了过去。
尉迟宝琪吃完午饭后,才拿起了《三国志》。略微翻看后,便叫春桃为自己更衣。
等穿上崭新的衣物后,尉迟宝琪看着铜镜中,那个头戴幞头,身穿勋贵制式大红色的圆领常服,腰缠玉带,脚踏崭新的鹿皮软靴,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这件大红色的圆领常服,还是尉迟宝琪昨天下午吩咐春桃,给他现做的。你说为什么选择大红色,尉迟宝琪绝对不会告诉你,穿着大红色衣服,显着皮肤更白。
等过了未时四刻,尉迟宝琪才上马,朝着务本坊而去。务本坊离着太平坊非常近,太平坊往东经过光禄坊(也有资料显示叫善和坊,第七章写成兴禄坊了,后面也没改成功。)和兴道坊后,便到了务本坊。
到了务本坊后,尉迟宝琪便下马步行。没一会儿,就看见一个巨大的牌楼,尉迟宝琪知道,国子监到了。
国子监有半个坊市的大小,尉迟宝琪进入国子监大门后,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巨大的孔庙。而随着尉迟宝琪的到来,百骑马上来人,引尉迟宝琪进入国子学的大堂。
唐朝国子监分为“六学一馆”。广文馆在玄宗时期才会出现,所以现在的国子监分为“六学”,即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律学、书学和算学。
国子监作为大唐最高学府,其中又已国子学、太学、四方学为最,律学、书学和算学的地位不高。进入国子学、太学、四方学的门槛很高,国子学需要父祖有三品以上官阶,或曾祖父二品以上官阶;太学相对国子学,就宽松了许多,需要父祖有五品以上的官阶,或曾祖父有从三品以上的官阶;四方学依次降低。律学、书学和算学庶人子弟是可以上的。但三门显学,必须是官宦子弟。
唐朝中期的时候,皇帝也对这一现象做出过调整,一些普通人家的读书种子是可以进入四方学的。但贞观一朝,没有这项规定。
当尉迟宝琪走进坐北朝南的国子学大堂时候,明显听见里面原本嘈杂的声音,为之一净,然后紧接着更大的嘈杂声,便响了起来。
“雪玲,怎么样?阿耶的眼光,不错吧。”李孝恭扭头,对着一位明显是女扮男装的女子说道。
李雪玲还未从那到红色身影带给自己的震撼中走出来。看到那到身影,走到大堂中央,朝着五步外的王仁佑施礼的时候,李雪玲才慢慢回神。
“小妹,看傻了吗?怎么一直盯着宝琪看?”李崇义在一旁打趣道。
李雪玲听见李崇义打趣自己,立即就是粉拳警告。
此时的尉迟宝琪已经和王仁佑寒暄完毕,坐到了给自己预留的座位上。
尉迟宝琪和王仁佑,坐在大堂的正中央,两人相隔五步左右,两人的身后,也是泾渭分明。尉迟宝琪身后,大部分是勋贵子嗣及武将子嗣;而王仁佑身后,大部分是五姓七望及世家子弟。
尉迟宝琪坐下后,便听见了很多窃窃私语的声音。“尉迟宝琪,长的还可以呀,我以为会和尉迟宝琳一样,肤色比较黑。”这是一位耿直的武将子弟。
“尉迟宝琪,不错。可惜定亲了。”这是一位文官家眷。
“宝琪太骚包了。”这是尉迟宝琳。他这些天在尉迟宝琪身边,耳濡目染下,也学到了很多新词。
……
等到了酉时的时候,百骑过来说,圣人已经起驾,会过来观看这场龙争虎斗。
尉迟宝琪等着都感觉有点冷了,便告诉了旁边的尉迟禄。尉迟禄一听这话,马上出了国子学大堂,没一小会儿,一只红泥小火炉,便燃烧在尉迟宝琪旁边。
在唐朝,人们冬天取暖是有炉子的。不过炉子是大匠制作的泥炉子,不比我们的铁炉子差。
等了将近半个时辰,李二陛下还没到,尉迟宝琪便将蒸馏后的酒水取了出来,放在自己身边,从尉迟禄那又拿了一个小碗过来,开始品酒,看看自己的酒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改良。
“嘶,好香的酒呀。”坐在尉迟宝琪和王仁佑北方的程咬金,在尉迟宝琪往酒碗里倒酒的时候,便开口说道。
因为尉迟宝琪在蒸馏的酒糟内,加入了提香的大豆粉,这本是出身酒厂的尉迟宝琪,因为没有香精提香,下意识的做的土办法提香,但后果,尉迟宝琪还是没有想到。唐朝的酒大部分是米酒,剩下的就是如保健的屠苏酒,或是西域的葡萄酒,他们没见过提香后的白酒。所以尉迟宝琪蒸馏出来的头酒,全部上自家部曲给糟蹋了。
听见程咬金的话,一旁的尉迟敬德拿出了一个行军的水囊。在尉迟敬德旁边的众国公、将军们,立即朝自家护卫要过来酒碗,就放到了尉迟敬德面前的桌子上。
尉迟敬德正倒酒的时候,李二陛下踩着雪花快步走进了大堂。李二陛下刚做到主位上,便闻到一股清冽的酒香,抬眼一看,尉迟敬德正在倒酒呢,“敬德,给我拿一碗。”
李二陛下本来能在酉时到了国子监的,但正准备出门的时候,有人告发燕郡王李艺(也就是罗艺。)谋反,李二陛下是安排好了这件事的后续之后,才赶过来的。
要说李二陛下为什么十分关注这场辩论,且还亲自赶过来见证?原因有四:首先今年是贞观元年,二月份科举开考,李二陛下想来看看国子监学子的质量;其次便是秦王府旧臣,原先还因为爵位、官职等有了龌龊,但随着尉迟府家宴的举行,矛盾开始减缓,李二陛下是又高兴又头疼,高兴是因为老兄弟们和睦相处了,头疼则是害怕他们抱团;再次就是看到了勋贵集团和世家集团对抗的前景,唐朝世家大族已成尾大不掉之势,必须要有一个强大的集团,来遏制世家大族的发展;最后就是自己出来,和李氏皇族宗亲、自己的肱骨大臣们,与民同乐,共渡元日假期。
李二陛下品着酒,环视一圈,发现:自己坐在主位上,下面便是李氏皇亲和朝廷大臣家的位置,过了他们,便是尉迟宝琪和王仁佑后面密密麻麻的人群,中间隔着五步左右的距离。
尉迟敬德见圣人到了,知道马上就要开始了,于是他从尉迟福怀里又取出两只水囊,一只递给了李二陛下,一只递给了李孝恭。而他则是又马上端起第一碗酒,送到虞世南面前。
虞世南一看,尉迟敬德居然这么给自己面子,当即接过酒碗,对着尉迟敬德保证道:“敬德,放心。”
等尉迟敬德回来,自己面前已经倒好酒的酒碗,全部不翼而飞。
尉迟敬德也不恼,马上从尉迟寿怀里,又拿出一个水囊和一个酒碗,开始给自己倒酒。
李二陛下喝了几口酒,只觉得这才是男人该喝的酒。这酒就像水一样明净,且有浓烈的酒香,喝进口中,如一条火线一样,直接从喉咙到胃里,别提多舒坦了,看来要和敬德多要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