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怒不可遏的老太太，乱成一锅粥的贾府
却说较早前的荣国府。
荣庆堂内。
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薛姨妈脸色苍白，声音颤抖地将薛宝钗被强人当街掳走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话音未落。
贾母已是气得浑身发抖，猛地拄着拐杖站起。
怒不可遏道：“天子脚下，竟发生这等骇人听闻之事！真是反了天了！”
邢夫人张口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
下方，王夫人紧紧攥着手心里的佛珠，脸色煞白。
少顷，她只觉得头昏目眩，身子一晃，险些栽倒。
幸好金钏儿眼疾手快，赶忙上前搀扶了一把，才没让她摔在地上。
李纨见状，也连忙伸手扶住王夫人，低声劝慰道：“太太莫急，宝丫头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平安无事。”
中间坐着的湘云、迎春、探春、惜春四人，早已吓得脸色惨白，手足无措。
湘云紧紧攥着帕子，眼中含泪。迎春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
探春眉头紧锁，神色凝重。惜春则咬着唇，眼中满是惊恐。
她们心中皆是惊骇不已：这天子脚下，竟有如此胆大包天的恶贼，光天化日都敢强行掳人？
也因贾家妇人少和朝中大员来往，对于陆商的名号并未听闻。
贾政醉心读书，素来对荫恩做官耿耿于怀，对于朝堂诸事，只关心工部一亩三分地。
大老爷贾赦便加不用说，只一味于府中饮酒作乐，就连大朝会都是能躲则躲。
加之陆商的掳人恶名，仅在少数的官宦之家及皇宫大内流传。
而那些被掳的家庭，拼命捂还来不及，岂会往外说的道理。
贾家偶尔听到的，便是有人戏言，京师有恶人买东西不付银子罢了。
诚然，这里面也有元春当年被掳一事，是以，强掳一词，在荣国府属实是禁忌一词。
此时，宝玉还未放学，倒少了一个人在这儿抹眼泪。
贾母平缓气息，猛地一拍罗汉床，厉声吩咐道：“鸳鸯！快命人去把大老爷和老爷请来！”
“再派人快马去京兆府，务必请来府衙的官老爷！”
鸳鸯一叠声应下分派人事，众丫鬟领命，匆匆分头行动。
有的去喊贾赦和贾政，有的去报官，还有的丫鬟念起宝姑娘平日里的好，忍不住低声抽噎起来。
荣禧堂内一时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贾母气得胸口起伏，手中的拐杖重重敲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声响。
她环视四周，见众人皆是惊慌失措，心中更是怒火中烧，厉声道：“都镇静点。”
“鸳鸯，去取老身的诰命大妆来，若是指望不上大儿子小儿子，老身唯有递牌子，亲自进宫找太皇太后求个恩典。”
堂内众人闻言，皆是心中一凛，纷纷垂头，泣声也小了几分。
贾母一手拄拐，一手捂着心口道：“宝丫头借住咱们贾府，虽是客人，但我贾家，绝不能让她受半点委屈！”
邢王夫人连连称是，李纨和王熙凤也赶紧咐和。
然而谁都清楚，宝姑娘被掳走一事，这已经不是单纯的薛家事。
薛家借住在贾府，这贼人掳的虽是薛家女，打的却是贾家脸。
经此一事，已让贾府的天都塌了一半。
“两位老爷，怎地还没有过来？”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贾母怒不可遏，手中的拐杖重重杵地，仿佛要将地面戳出几个窟窿来。
她气得浑身发抖，拐杖乱点，却不小心杵中站在一旁王熙凤的绣花鞋上。
凤辣子猝不及防，被这一拐杖杵得倒吸一口凉气。
脚面又麻又痛，那种刺痛感，仿佛电流一样直冲大脑。
但她抿紧红唇，不敢叫嚷出声。
平儿察觉不对劲，连忙上前扶住她，低声问道：“奶奶，您没事吧？”
李纨刚好瞧见凤辣子身形晃了晃，也唬了一跳，赶紧上去帮忙搀扶，生怕这个妯娌当众摔倒。
孰料贾母正在气头上，拐杖又是猛地一点。
李纨也被杵了个正着。
她俏丽的脸蛋顿时变了色，疼得眉毛差点倒竖起来，却也只能咬牙忍着，不做吭声。
李纨这会儿才明白，合着凤辣子是中了老太太的拐杖。
“老太太切勿动恼，保重身子紧要，此事还需家里的爷们出面。”
风姐和李纨忍着疼痛，上前扶老太太坐下。
贾母气喘连连，显然气得不轻，哪里还顾得上自己刚才误伤了两个孙媳妇。
她拄着拐杖，努力迫使自己冷静下来，道：“凤哥儿和珠哥儿媳妇说得对。”
“此事还需家中爷们出面！快去东府，把珍哥儿请来！他是贾家族长，这事须由他拿个主意。”
有嬷嬷上前禀报：“回老太太，已经命人去请珍老爷了。”
话音未落，却见外面的帘幕被人掀开。
尤氏带着贾蓉的妻子匆匆走了进来。
婆媳神色慌张，老实向贾母请了安。
尤氏小心翼翼道：“老祖宗，珍老爷被兰台寺的几位官差请走，刻下不在府中。”
“什么？”贾母一怔，随即更加恼怒，“珍哥儿这是做什么？难道是提前得了消息，私自去都察院报案了？”
“简直是乱弹琴！”
“他怎么能擅自做主？这不是把宝丫头往火坑里推吗？”
众人听了，脑子通透的人，顿时品出个中利害关系。
今日发生掳人之事。
不管宝姑娘是否婚配，她被恶人强掳，终究不是什么光彩事。
若是传扬开来，她的名声可就毁了，日后怕是难择良配。
薛姨妈原本就心急如焚，此前顾不上那么多，这会儿听了贾母的话，才猛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一时急火攻心，眼前一黑，竟当场昏厥过去。
“姨太太！姨太太！”
丫鬟嬷嬷们顿时惊呼起来，手忙脚乱地围了上去。
贾母见状，只觉得头昏眼花，身子一晃，险些坐不稳。
她强撑着精神，连声吩咐道：“快！快去请太医过府！务必把姨太太救醒！”
有嬷嬷领命而去，匆匆跑出荣庆堂。
堂内一片混乱，贾母扶着拐杖，脸色铁青，心中却是翻江倒海。
此事若处理不当，不仅宝钗的名节难保，就连贾府的颜面也会荡然无存。
当年元春被掳，送她回来的却是宫里人。
贾家虽心中愤懑，却也只能忍气吞声，将满腹的屈辱硬生生咽了下去，不敢有半分声张。
大姑娘躲出城外清修快十年，眼下还来一出宝丫头被掳，此事要是传到元春耳朵，怕是明年正旦都不敢回来了。
我那可怜的大孙女呦！
一念及此，贾母剧烈咳嗽，脸色阴沉得吓人，几如暴风雨中的乌云。
王熙凤和李纨瞅见老太太要动怒的迹象，皆是唬了一大跳，纷纷连忙收脚。
贾母将手中的拐杖再次重重杵地，仿佛要将心中的怒火全部发泄出来。
“这到底是那家恶贼，真真以为国公爷没了，当我贾家好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