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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携蛟龙走蛟,笑沙鸥逐浪
天光璀璨,秋风凉意浸染。
十里村至临江城不过二三里之遥,兄妹穿行不过半刻,巍峨城门已入眼帘。
然而此刻城门不复往日通畅。
无论是策马锦衣,抑或是乡野村民,尽皆于城门前排起长龙,等候披甲官兵逐次盘查。
“大哥,城中这是戒严了?”李怜月有些惴惴,生怕届时被查出些不寻常之处。
他兄妹二人自然没什么,但怀中的阿姎却是不同,她可是真正的狐妖。
李长安自然也能想明白这些。
“那周慕白曾言,近日临江城不太平,府衙通告有妖人作祟,昨夜十里村生又出几桩命案,想来便是这个缘由。
阿姎身上并无妖气盘桓,若不口吐人言,那便是再寻常不过的山野小兽......”
话音未落,他目光忽凝。
竟于那城门口,瞧见了此前随他兄妹前往府衙交税的周家护卫,秦弘。
二者目光交汇瞬间,秦弘竟在朝他颔首。
“这周慕白不愧是精明圆滑之辈,心思竟如此缜密......”李长安旋即会意,心下更无顾虑。
李怜月见状,喉间也是松了口气。
待到查验时分,也不知那秦弘与城门守卫说了什么,守卒只是略作检查,便就此放行,并不曾生出波折。
“多谢秦大哥相助......”李长安拱手抱拳。
秦弘摆了摆手,待看清兄妹二人,旋即眼中闪过一抹讶色:“怎的两日不见,这李长安竟已踏上修行之路?
看路数,竟还是吐纳之法?
却不知叫少爷瞧见,届时是何想法......”
他倒抽一口凉气,但又很快恢复如常,笑道:“李公子不必在意这些小事,要谢便谢我家少爷。”
三者不再逗留。
径直绕路沉银江堰,往望月居而去。
——
望月居二楼,临江轩。
秦弘将兄妹二人带到,便侍立一旁不再言语,但嘴角却微微勾起,眸光亦有些意味深长。
自见到李长安兄妹二人开始,周慕白便再不复之前怡然自得。
玉烟杆袅袅生雾,眸中映着江面粼波。
于李长安眼中,颇有些万念俱灰的意思。
“周兄何故叹气?”
李长安摩挲着手背烙印,有些困惑。
周慕白口吐烟圈,玉烟杆在青瓷盏沿轻磕三响,烟灰簌簌掉落:“李兄,昨儿个我竟是携蛟龙走蛟,笑沙鸥逐浪。
周家三代相马,今日见到李兄方知——我竟把汗血驹当作了拉磨驴,李兄两日采气,胜我周某十年苦修......”
他忽而叹了口气,仰头灌尽杯中残酒:“如今这望月居该改名观星台,毕竟谁能料定,草莽间,竟会跳出个射落金乌的主?”
李长安旋即明悟。
前日他来望月居售虎,又向周慕白打探武道秘闻,彼时不过是个普通人。
昨夜于危难之际顿悟,一朝采气,便是破入圆满之境,如何能不让人惊讶。
如此想来,倒也情有可原。
“可......我能破境采气三重,其中大头,势必要靠阿姎赠予的灵果。
那青果能被灵海境蛇妖视作禁脔,怕是即便在灵物之中,亦非等闲可比......”
李长安暗自思忖,
目光落于手背那刺眼的巴蛇烙印之上。
只能说因祸得福吧。
可福是享了,祸却是绵延不绝,也不知下一个“张虎”何时便会到来。
宋二爷说过,他兄妹二人抢了那巴蛇的采补大药,那畜生绝不会就此罢手,更是在自己手上种下烙印。
已然是不死不休之局。
“须得尽快提升实力才是,否则巴蛇若是狗急跳墙,他日本尊亲至,以我兄妹二人眼下情况,唯有死路可走。
除非......二爷愿意出手。”
可靠山山空,靠树树倒。
能躲过一次两次,难不成还能躲一辈子?
人终究还得靠自己!
心下叹息一声,李长安遂笑道:“周兄哪里话,草莽眼里可没有诸多星斗天图,只认得拉开几石弓,猎得几只兔。
他日若是箭囊空了,还得来叨扰周兄才是,昨日多谢周兄解围。”
话音落下,捧起酒盏一饮而尽。
周慕白摆摆手,显然也没否认昨日干涉差役办案之事,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倒是李兄天赋异禀,若是就此勇猛精进,有朝一日扶摇九天,可莫要忘了照拂兄弟一二......”
‘兄弟’二字咬得却是很重,直听得一旁侍立的秦弘挑眉,心下吃惊不已:“少爷即便在家族之中,也不曾与他族兄弟以此相称。
......竟如此看得起这李长安?
可少爷目光向来有独到之处,否则也做不了这望月居的主,且这李长安确有几分本事。”
秦弘吃惊之际,却见檀木桌上的二人就此打住,不再互相吹捧,换了个话茬。
周慕白唇角触及盏沿,打趣道:“李兄今日进城所谓何事?莫不是特意来此探望兄弟?”
李长安侧目。
瞧见阿姎躺于李怜月怀中,看似睡得香甜,实则却是虚弱无比。
好在不曾梦呓,否则便是露馅了。
虽则以周慕白的精明圆滑,自不会外传。
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李长安道:“确有此意,不过也还有其他要事,要找周兄请教......”
“哦?”
周慕白来了兴趣:“但说无妨。”
李长安旋即挑挑拣拣,将昨夜发生之事尽数道来,却只说阿姎是被妖物所伤,亏了元气。
以周慕白的耳目,想从其它渠道得知昨夜之事并不难,难的是真相到底如何。
不过李长安自是不会说就是了。
周慕白恍然:“难怪雪团儿今日酣睡不止,不似以往那般灵动,原来如此。”
“那李兄算是找对人了!”
话音落下,周慕白玉烟杆叩响桌案。
旋即有婢女疾步而至,两者耳语几句,婢女快速离去。
不多时,婢女折返,怀中竟抱着一形容精巧的紫檀木匣。
秦弘见状,眉头又是一挑。
心道少爷这是下血本了,竟不惜拿出西域血参,也要交好这李长安。
那可是正儿八经的采气宝药,价值千金,还是有价无市。
“啧啧......”秦弘心下暗叹。
“若是让老爷子知晓,怕是要气个半死......”
周慕白却是看也不看,将这价值不菲的紫檀木匣连同其中所藏,一并推向李长安。
“此物最是补气血,养亏空,李兄尽管拿去便是。
每餐切下三片,小火熬制两个时辰,待汤色鲜红如血,散出荼蘼幽香,即可替雪团儿张口喂下,效果立竿见影......”
周慕白的心思,李长安哪能猜不出。
这紫檀木匣光看外表便是极为不凡,内里所藏之物,想来更是珍贵非常。
但想到阿姎,他愿意承接这个人情。
“那便谢过周兄......”
李长安接过,仔细收好,又想起今日在城门口时见到的情形,心下有些好奇。
“这临江城发生了何事?为何此前从未见过这般阵仗?”
周慕白手中烟杆一磕,啧声道:“害......城内近日时有命案发生,受害者死状惨烈,皆不似人为,倒像是有妖物作祟。
甚至昨夜,连巡夜人都惨遭毒手。
嘶......若说还有什么怪异之处,那便是这些穷苦人家中,皆寻不到孩童遗骨,像是被妖物给叼了去......”
他忽而压低嗓音,凑近了些。
“小道消息,临江城有玉京真正的大人物驾临,府衙那帮当差的,即便查不出线索,抓不到真凶,不也得拼命装装样子?
可即便如此,依旧是焦头烂额,府衙现如今人手短缺得紧......”
说到这里,周慕白忽而一怔。
似是想起了什么。
“嘶......李兄你不提这茬我倒是忘了。
李兄不是与那徐敖结了仇?不若趁此机会去府衙寻个差事,披上官衣,教那徐敖也好好掂量掂量。
大虞律法,无故袭击官家,乃是重罪。
届时明面上也能省去不少麻烦,省得那厮养的野狗胡乱咬人不是?
想来以李兄的本事,再有我周慕白背书,做成此事不难。
更何况,若是能入了那位大人的眼......
岂非一步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