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许七安:读书人?
福儿巷,许府
这是座三进三出的大院子,在寸土寸金的京城,若拿给房牙(房产中介)沽价,至少五千两。
“二郎心情不错。”
许七安放衙回家,便瞧见堂弟一脸畅快。
几天相处下来,他觉得堂弟有点毒舌之外,还有些傲娇。
换言之,一般情况下,二弟不会太情绪外放。
想来是自己那首送别诗让堂弟成功装…人前显圣了。
还是年轻,才一首别董大而已。
不过照堂弟这般,往后自己也能人前显显圣。
只是以他诗词储备量,嗯…得省着点用。
许七安这般想着。
见他微扬的嘴角,许新年能猜到大哥几分想法。
他拱手礼了礼,“多谢大哥。”
“诶,外道!兄弟之间不说这个。”许七安摆摆手,又冲许新年挑了挑眉,“如何?那位紫阳居士是否对你青睐有加,将你收入座下。”
“座…”许新年总觉大兄这词不太对,尤其搭配大兄的表情。
“大哥,我早已拜了兵法大家张师。”他也没多想,以手捧起蹀躞上所系的紫玉,“若论此次献诗,有大兄作的那首,我确拔得头筹,此玉佩便是紫阳居士所赠。”
“好好。”许七安满意地点头,又快速地抓住堂弟话中的一个字,喜悦神色渐渐凝固,问道,“若?”
许新年放下紫玉,走到一旁,望向云鹿书院的方向,晚霞落在他眼中,折射出更亮的光。
为何这般激动?
许七安更疑惑。
只听堂弟语气昂扬道,“我云鹿书院即将斩去桎梏,重回朝堂;我儒家不日便出一位亚圣,再上巅峰,多年以后,我的名字或也将为史书记载,在岁月长河中永不磨灭!”
许七安眼逐渐瞪大,又忽地恢复正常,扭头便走,“这等大事,我这种平头百姓不配知道。”
许新年斜瞥了他一眼,又轻哼了声,傲娇十足,颇有股‘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的意味。
“大郎,回来啦。”
“说了多少次,莫要唤我大郎。”
“好的,大郎。”
“…”
大兄和丫鬟走远,许新年依旧负手而立。
好一会。
“二郎,吃饭啦~”
“哦,来了。”
……
次日
云鹿书院
一棵老松前,一群学子围城一圈。
“用程公所言攻讦程公,哈哈哈,妙,妙啊!”
“魏兄实乃不出世的大才!”
“真是,平日不显山,不露水。”
“章兄,孙兄,你二人与魏兄一间斋舍,且说说,魏兄平日如何用功?也教我等学习学习。”
“…”
众人目光落在章旭和孙甫二人。
章旭缓缓摇头,“无恙好学志笃,吾不及也。”
孙甫笑地点头,“确是如此,我二人常见无恙倒背圣人经典。”
“圣人经典?昨日赵元几人也这般说,不是程公注解吗?”
有人问道。
章旭不作声。
孙甫疑惑了声,“倒真未见他读过程公注解,不过无恙常去静室,或是在静室中研习程公注解的吧。”
章旭看了孙甫一眼,皱了皱眉。
一段时日的相处,他对这位同寝室的京城本地学子有些了解。
“这般吗?”
“可赵元说魏兄在静室也是倒背圣人经典啊。”
“要不咱也试试?”
“这有什么好背的?入了九品,已是过目不忘。”
“有什么好背的?”一道浑厚的声音在众人斜后方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立即低头拱手,大气不敢喘。
“紫阳居士常言,温故而知新,常学常新,你等却是半分没领会,过目不忘又如何?须知做学问如逆水行舟,岂可惰怠?”
说罢,赵守一挥袍袖离去。
一众面色惶恐的学子中,弯腰低头的孙甫额头渗了一层细汗。
……
这日
书院的斋舍分等级。
缴纳不同的房费和膏火钱分到不同等级的斋舍。
这可不赖云鹿书院俗气。
国子监有朝廷供给,一应杂费、房费、膏火等无须缴纳,每月还补贴学子一些笔墨纸。
曾经云鹿书院也受这般待遇,时过境迁…
不过即便收费,每年要进云鹿书院的学子依旧挤破了头!
清秋晨风微凉,淡淡的雾气在阳光中迅速蒸发。
魏安后陈泰一步,二人沿蜿蜒鹅卵小道散步。
“无恙,你这门学说,还须多久?”
在夸完学生昨日绵羊亭表现,沉默了会,陈泰挑起正题。
“一家之言,何敢称学说,仍要些时日。”魏安道。
陈泰微微侧身,看了他一眼,轻轻点头,“谦虚是好的,对上一些人,你还要如昨日那般锐气。”
“学生省得。”
“昨日你绵羊亭之言,只怕已传遍国子监,无恙,不出三日,便要有人上门。”
“谢老师提点。”魏安洒然一笑,又不乏傲气道,“理越辩越明。”
心学核心观点只那么多,哪怕需要因地制宜做些改变,他一两日三四日也可完成,之所以说还要些时日,就是为接下来的斗辩做准备。
“好好。”陈泰露出满意之色。
又不放心,犹豫了下,还是停步,郑重提点道,“学术之争,不啻战场鏖杀,也是尸横遍野,你…一定有准备。”
魏安肃了肃容,作揖道,“老师教诲,学生铭记于心。”
“嗯。”陈泰轻拍了拍他的臂膀,继续往前走。
魏安抬头扫了眼。
再往前是一片小院,所住者要么家资颇丰,给足了银钱;要么是有些关系的。
“院长与我等几人这段时日会循你那两句继续摸索,你若得空,不妨与我等印证印证。”
“不敢,待学生完善后,定请老师、院长、院中大儒们斧正。”
“有何不敢?院长也说,你是要开天辟地的。”
“学生惶恐。”
“又过谦了。”
“…”
二人止步在一间小院前,陈泰推门而入。
魏安心中顿时生出猜测。
老师包括那些大儒、老先生在云鹿书院有斋舍,却不在这片。
“进来。”陈泰招呼了声。
魏安迈步而入。
“看看,如何?”
陈泰伸手示意一圈,笑道。
又不待魏安说什么,他继续道,“这样的小院,书院眼下也只这一间,原先是一名悟性不错的学子住在此,家中老母过身,他已归乡守孝了,院长说了,以后你便住在此处,少受纷扰,潜心完善学说。”
魏安沉默少许。
“谢过院长。”先朝后山的方向深深长揖,又朝陈师揖了揖,“谢过老师。”
…
这边,长乐县
上了衙,许七安与两名快手同事,领了几名白役,上街巡视。
这是他的日常工作之一,平日可以疏忽些,但眼下京察将至,县令对捕头抓得紧,捕头自然对下面抓得紧。
“宁宴,王头儿说这几日要看严些。”
“还严?加班好了。”
“我知皂班、快班、壮班,加班是何?”
“没什么,怎么说?收到信儿了?街面不太平?咱哥几个日日巡视,还有小贼敢造次?”
“不是小贼,是读书人!”
许七安差点以为自己听岔了,“读书人?”
他正要追问一二时,前方忽一阵吵闹。
“哎哟,莫打了,莫打了!”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成何体统!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二人还不快快停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