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心乱
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他脑海里刚浮出这样的念头,双手不知何时颓然失力的撑在盥洗台上,神色狐疑的打量着他自己。
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脸色不知不觉中凝重的可怕起来。他继续面无表情的看着镜中的自己,然而一瞬间却像是丝毫不认识面前这个充满了无名欲望的自己。
下一秒他便重新走到了花洒下面,拧开水龙头对着自己狂冲起来,仿佛只有那劈头盖脑的冷水才能浇醒他愈发疯狂到不可思议的念头。
等苏正卓走远了好一会,程宜宁这才坐起来低头检查了下她自己的身上。其实她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上大片都是通红的痕迹,也不知道怎么弄上去的。
她压根回想不起来。
就算扯平了。
程宜宁自我安慰道。
“你早餐想吃什么?”苏正卓忽然毫无预兆的出现在门口处,程宜宁无端受了惊吓,下一秒迅速的扯过旁边的薄被遮在自己的胸口处,这才词不达意的说道,“随便——都可以——”
“哦。”他简短的应了一声,再无他话,便又转身朝外面走去了。
听着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程宜宁这才偷偷的舒了口气,她也怕苏正卓待会说不准又冷不防定的出现,干脆就起来去浴室里洗漱了起来。
等程宜宁洗漱好换了衣物走到客厅里时,还是没有看到苏正卓的身影。
她自己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发了会呆,忽然又后知后觉的想起唐屿安的事情,也不知道唐屿安昨晚等自己等了多久。
一想到这时,程宜宁立马无比歉疚的去找她自己的手机,打开屏幕时就看到唐屿安的两条短信。
“还没到吗?再晚就赶不上登机了。”
“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临时改变了决定,我都尊重你的决定。”第二条短信和第一条间隔了一个小时多,显然唐屿安在那边整整等了她近两个小时。
程宜宁想了好一会,她心头对唐屿安觉得非常抱歉,想了好一会后才发了短信过去:对不起,昨晚我爽约了。
“没事。我已经在上条短信说过了。”未料到唐屿安的短信随即就回复了过来。程宜宁也不知道唐屿安这会有没有到国外了,她自然有些察觉到唐屿安对她的特殊之处,不过于她而言,这并不是件好事。
她不想无端浪费唐屿安的时间与精力,还不如顺其自然的让两人的关系疏离回去。
程宜宁想到这时,就打算把手机放到一边,未料到周小蕾的电话倒是打了过来。
算上周小蕾对她发火的那天起,程宜宁都快大半个月没有联系周小蕾了。不是不想先主动联系周小蕾,而是每次翻到周小蕾的号码时,纠结良久后她总是又放了回去。
她知道随性的周小蕾是最看不得她的卑微求全。前面周小蕾已经难得对她发火了一次,她并不想因为自己的私事继续消耗着她和周小蕾这么多年的友情。
“你这家伙,还真是说不联系就不联系了,我不先主动打给你的话,你是不是这辈子都决定不联系我了?我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电话刚接起,周小蕾立马就开始气势汹汹的数落程宜宁起来。
“小蕾——”程宜宁知道周小蕾愿意这样数落自己,心里其实早就已经原谅自己了,她还没开口,便觉得鼻子发酸起来。
“你可别给我整煽情这一套啊,老娘可不吃这一套——”周小蕾继续大着嗓门说道,不过饶是如此,向来大大咧咧的周小蕾的声音里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发颤。
十几年的友情,自然不是一句赌气话就能断的了的。
“我可没有!是你自己的错觉而已。”程宜宁这才破涕为笑应道,电话那端的周小蕾也听出程宜宁的笑声,倒是跟着嘿嘿傻笑起来。
“你今天没上班吗?”程宜宁奇怪的问道。
“连着加了一个星期的班,今天调休了下。你都不知道我最近调到信贷部了,帮李晓嫒打下手。她倒是轻巧,动不动去那些个企业转悠下,明面上说是最近风声紧,企业偿还能力方面的事情要盯牢点,我看说不准是假公济私呢?可怜我小罗罗一个只得跟在她屁股后,她是回去就没事的了,可是我回去动不动就要深夜加班写考察报告,你也知道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动笔杆子,真是作孽啊!”周小蕾立马滔滔不绝的吐槽起来。
“工作嘛,总不可能事事顺心的,看开点就好了。”程宜宁安慰道。
“你说的也是,所以我才没有冲动的立马辞职啊。对了,你现在和苏冰块怎么样了?我看高调惯了的李晓嫒最近终于没怎么晒了。”周小蕾想起正事,这才关切的问道。
“额——就那样,一般吧——”程宜宁立马联想到自己和苏正卓昨晚的事情,其实电话那端的周小蕾完全不知情,她自己才说了半句无端就臊的要命,不过这种事和周小蕾一时半会也讲不清楚,眼下她也只是模棱两可的应道。
“小样,看来是关系改善了不少。”周小蕾立马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随即又苦口婆心的劝道,“宜宁,我还是那句老话,你要是这辈子真的离不开苏正卓的话,还是早点要个孩子吧,你不知道现在的社会,有钱的大Boss动不动就有小三神马的,有时候不是他们要去找小三,而是小三自己会费尽心思的倒贴过来,挡都挡不住。你要是有个苏正卓的孩子,我想你以后至少底气会足一点——”
“这个我倒没想那么多——”周小蕾的言论刷新了程宜宁的认知,她思考了一小会后如实应道。
“就你那直愣愣发育不完全的小脑,几时有想那么多过?感觉我都成你爸妈了似的,还要催你早点要孩子,真是为你操碎了心!”周小蕾在电话那端没好气的抱怨道。
“小蕾,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不过,我和正卓其实这阵子也准备要孩子了——”程宜宁想了想还是按捺不住心头的秘密,有些尴尬的应道。
“不会吧?”那边的周小蕾立马错愕地大喊起来。
“恩。”程宜宁轻声应道,心头却是百感交集起来。
“苏冰块办事效率果然够高啊,我才半个月没联系你,都已经如此逆转大变了。”周小蕾继续神神叨叨的碎碎念了好一会。
挂了周小蕾的电话后,程宜宁倒是莫名陷入了沉思。先前程敬兴其实已经好多次提过这件事了,回头想想她都结婚三年了,生孩子这件事倒是也可以计划了。
程宜宁自己托腮想了好久,直到觉得大门口处有声响,她抬头看了下,果然见着苏正卓刚从外面回来,手上似乎拎了一袋东西。
“你喜欢吃的小笼包,还有红豆粥。”苏正卓把手上拎的东西放在餐桌上,开口说道。除却刚醒来后一刹那的不自然,他倒是立马恢复的与常无异。
“哦。”程宜宁昨晚一夜没休息好,起来就头重脚轻的厉害,说不出的难受,她其实一点胃口都没有。
见苏正卓已经把买的早餐放在了餐桌上,她便也缓步过去,拿了红豆粥过去,硬着头皮喝了一口。
“你也吃点吧——”程宜宁一看到苏正卓脑海里就不停的浮现出昨晚她和苏正卓歇斯底里怒吼的画面,还有之后两人纠缠的画面,两个画面时不时就蹿出来,她稍一回想就心神不宁,眼下开口时神色明显不太自然。
“我不饿,你吃吧。”他简短应道,说完后便一直坐在边上,安静的看着程宜宁吃早餐。
两人结婚后这么久,这还是苏正卓第一次正儿八经的陪她吃早餐。
程宜宁自然感知到他的目光,这顿早餐吃的前所未有的不自在。好不容易吃了半碗红豆粥下去,放下碗筷时忽然留意到旁边还有个小小的塑料袋,她一时不解便随口问道,“这是什么?”
“宜宁,我们——暂时还是先不要孩子吧。”方才一直沉默的苏正卓这才缓缓开口说道,他说时甚至都没有看一眼程宜宁,说完后立马起身到饮水机那边给程宜宁倒了一杯水过来,继而从小小的塑料袋里利索的把包装盒拆掉,从上面拿了两颗,放在手心递到了程宜宁的面前。
“哦。”程宜宁自然知道他手心的药丸不过是事后避孕药之类的东西,前一刻还心生憧憬,陡然间就被浇灭全无。
她轻声应了一句,从他手心里接过来就往自己的嘴里一塞干咽了下,也没有喝他递过来的开水,之后自顾自起身把餐桌上未吃完的早餐收起来往厨房那边端去。
程宜宁出来的时候未料到苏正卓还是依旧站在原地,就连脚步都未曾挪动。
“正卓,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既然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她也干脆开门见山的问出口。
“你说?”他的脸色依旧阴霾的可以,然而说这时声音居然微不可察的发抖起来。
“就是你和李学姐的事情,我想听你的亲口解释——”她说时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仿佛这样便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似的。
他见着她心事重重,原以为她说的会是吃避孕药的事情,未料到她问出口的却是这么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已,下一秒早已不假思索的应道,“我和李晓嫒以前没有任何关系,将来也不会有任何关系。我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事情会让你产生这样的误解,不管何时何地,你只要相信我这句话就可以了。”
寥寥数语,却是他一贯的风格。
利落的毫不拖泥带水。
“真的?”她难以置信反问道,一时间心头的愁云惨雾立马就跟着烟消云散了。
“恩。”苏正卓点头应道,见着程宜宁精神怏怏的,他心头自然清楚着多半是她昨晚没有休息好的缘故,临走前交代了她去楼上补觉,这才开车到公司上班去了。
程宜宁身体的确不太舒服,幸好今天起图书馆正式闭馆了,也不用特意去请假什么的,等苏正卓走后,她起来往楼梯那边走去,想着先回去补个长觉。
她都已经走到了楼梯那边,不知为何又转身回来,把搁置在餐桌边上的小塑料袋拿了回去,走到房间里后随手放到床头柜前,加上困意愈发袭来,她躺下去没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程宜宁在家里好整以暇休息了两天,这才觉得自己体力恢复回来了。
她在家里闲得发慌,苏正卓却是和她相反,忙得根本不着家,多半是出差去了。程宜宁知道苏正卓向来公事繁忙,倒也没有特意打电话询问过他的行程。
正好下午周小蕾打电话过来,念叨着很久没有和程宜宁一起出去逛街了,两人约了傍晚出去逛街。
此时出去暑气已经不及午后的热度,不过那空气里还是无时无刻弥漫着高温炙烤后的热意。
好不容易逛到大厦里,两人对着迎面而来的冷气不由自主的深呼吸了下。
“下次我们还是等下雨天出来逛吧。”程宜宁抹了下自己汗湿的额头,对周小蕾提议道。
“有道理,至少不会热成狗。”周小蕾难得无比同意程宜宁的提议,说完后这才挽着她到常去的店面里闲逛起来。
两人逛了不到一个小时,程宜宁眼尖看到不远处有张闲置的长凳,立马疾步过去坐了下来,颇为感触的说道:“毕业才几年而已,就觉得自己一把老骨头了——”
“我也是,体力大不如前啊。想当年我们大学念书时可以逛一天的街再去唱个通宵KTV,现在简直无法想象以前那个精力满满的自己啊!”周小蕾说时也过来一屁股坐到程宜宁的旁边,惺惺相惜的附和道。
两人都累得腿脚酸软,坐在长凳上休息好一会,都提不起劲再去逛街试穿衣服的冲动。
等到两人懒洋洋的起来准备回去时,周小蕾看到对面正好是家超大的内衣旗舰店,她这才一脸不甘的说道,“大热天难得出来一趟,总不能空手而回啊。我正好很久没买内衣了,陪我买件内衣再回去吧。”
反正那店就在两人的正对面,程宜宁点头答应了下来。
两人刚进去店里,导购就过来无比热络的打起了招呼,并且快言快语的解说了下店里现在的促销活动,满1000减200。
周小蕾没一会就挑好了两个BRA,可是还差一百多才能享受店里的活动,她立马看了眼程宜宁。
“我胸小,Bra耐用,暂时不需要。”程宜宁无端被周小蕾的小眼神看得恶寒起来,立马一口回绝道。
“亲爱的,你就忍心看着股票深套手头捉襟见肘的我多付几百大洋吗?”周小蕾说时朝程宜宁抛了个大媚眼,见着她毫不所动,周小蕾便又继续声情并茂的劝说起来:“宜宁,你有苏正卓这样的大金主在,出门逛街不随便买点东西回去简直是丢有钱人的脸!”
“算了,反正我很久没买睡衣了,那我买件睡衣给你凑个数吧。”程宜宁想了下自己的确挺久没买新睡衣了,眼下略一思索后应道。
“睡衣好哇!好的睡衣能促进睡眠质量提高睡眠效率——”周小蕾一听有戏,立马海天胡地的乱扯起来。
“像你这样的小身板,没胸又没身材,好歹用养眼点的睡裙来遮遮羞嘛!”等程宜宁付好款拎着袋子出来时,周小蕾一脸交心的说道,程宜宁觉得自己一口老血差点没吐出来。
虽然动不动就被周小蕾揶揄打趣,不过有个人和自己说说笑笑的,程宜宁晚上回去时洗了个热水澡,立马觉得一扫这几日的乏倦难受,连着心情都无端好了许多。
程宜宁躺到大床上半个小时后,她却是依旧毫无睡意。
今晚该不会失眠了吧?
她有些悲催的想道。
程宜宁翻来覆去试了好多个睡姿还是毫无睡意,程宜宁这才一脸抓狂的坐起来,按了下床头柜前的台灯开关,打算练下瑜伽。她记得以前大学上瑜伽课时,老师有提到过瑜伽可以让人清心寡欲静心下来的。
眼前,她明显是亟需让自己清心寡欲回去。
她想到这时,起来坐在床上的冰丝席上,脑海里开始努力回忆起以前学过的动作要领。可惜的是,过了这么久,程宜宁居然发现自己几乎都忘的一干二净了,唯有一个难度略大的盘腿动作,以前练习时练的最为痛苦,不过留下的印象倒是最深刻。她努力回忆了下,吃力的把右腿抬起往后面折去,之后双手互拉,努力的想要把右脚腕往右手肘上勾去。
程宜宁脑海里难得浮现出以前老师教的经典盘腿姿势,只不过她自己实践起来,早已是变形走样的离谱,而且手脚不知何时已经夸张的扭成麻花状。她已经很久没有舒筋拉骨了,眼下刚拉伸了下腿脚,立马觉得韧带处明显的酸痛起来。
再坚持下,心静自然凉,一会就好了。
程宜宁龇牙利嘴的碎碎念起来。
苏正卓这几天一直出差在印尼那边商谈大宗煤炭贸易的单子,回来时已是晚上。
家里一如既往的寂静,他知道程宜宁多半是已经睡下了,从楼梯里走上去时特意放轻了脚步。一直走到楼上快经过程宜宁的房间时,他这才留意到里面有昏黄的灯光亮了出来。
苏正卓潜意识里以为程宜宁睡觉忘记关台灯了,便转身进去打算顺手帮她把灯给关了。
只是他刚在程宜宁的房门口迈步进去,下一秒视线里就看到了个不可思议的画面。
因为程宜宁不知为何全身都扭成难以形容的麻花状,许是没有把握好平衡感,他见她的右小腿反折往右手肘上勾去,虽然维持着这个高难度的动作,可是身子一直在踉跄不稳的微晃着。
而她斜对着他,全神贯注的望向前方,似乎把浑身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努力维持这个姿势的意念上。
她这样吃力扭曲的姿势,身上的睡裙带子也早已滑落在侧,毫无保留的露出肩侧胸口大片的肌肤。
那片腻滑,他是深有体会的。
他才看了一眼,就觉得自己的喉结不由自主的跟着滑动了下。
他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下一秒早已出声喊道,“宜宁?”
“正卓你、你回来了?”程宜宁骤然听到门口的声响,立马被吓了大跳,随即手忙脚乱想要解散眼前的高难度动作,可是腿脚胳膊盘缠的僵麻太久了,她一时间居然不能迅速的解散姿势站立起来。
苏正卓也看出她的窘态,早已疾步过来帮着她把高抬后折的右小腿给放回去。
不过他刚伸手碰触到她的脚踝处,又见她不由自主的哼哟了一声。
虽然被她刻意压制着,并不大声,离的这般近,他倒是听得一清二楚,随即问道,“怎么了?”
“腿、小腿抽筋了——”
程宜宁也知道自己刚才的姿势略鬼畜,心头无端觉得臊的慌,应时声音也只是压在嗓眼里而已。
“血液流通不畅引起的肌肉痉挛而已,你先站起来走几步。”苏正卓一眼就看出她的症状,言简意赅的解释道。
“哦——”程宜宁慌乱的应了一声,之后立马费力的要站立起来,光着一双赤脚就在实木地板上乱踩起来。她右边的小腿是抽筋的厉害,而左腿方才一动不动的维持同个姿势太久,她这样骤然站立起来,才察觉到左腿也是僵麻的可以,眼下虽然赤脚踩地,还是抽筋的那只单脚用力,站的并不稳当。
苏正卓看出她的窘态,嘴角跟着抽搐了下,知道她肯定是方才的姿势维持太久的后遗症,他心念一动早已伸手扶着她的胳膊,待她站直站稳后,他这才抽手回来,身子却是立马微弯下去,左腿单膝半跪,开始用力的去揉捏她的右小腿。
苏正卓的气力大的可以,程宜宁起先是觉得小腿处传来温凉的触感,随即那股温凉立马就变成直研入骨的痛觉,她知道苏正卓多半是帮她在按摩痉挛的小腿处,脸上疼得龇牙裂嘴的,却也没有吭声。
“再忍会就好了。”苏正卓手上用力揉捏着,随即就感应到她的小腿处骤然紧绷起来,他说时继续按摩着她的小腿处,脑海里却是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她刚才夸张的麻花姿势,一时间莫名觉得好气又是好笑,嘴角便跟着再次抽动了下。
他这般屈膝半蹲,程宜宁还是第一次俯看到比自己高上许多的苏正卓,也不知道是不是角度的缘故,她居然第一次在不苟言笑的苏正卓脸上看到一丝可疑的笑意,虽然被那浓密的眉峰盖住,然而唇角边上却是一直在隐隐含笑着。
沾了那分隐隐若现的笑意,就连他平日硬朗严肃的侧脸都变得格外的和煦柔情起来。
这样温柔的苏正卓,她还是第一次见着,然而才一眼,就好似千年万年的入了心头,下一秒就被她妥善收藏。
永存心头。
都说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及至在眼前这刻,程宜宁才察觉到那句话的真正含义。
程宜宁才看了一会,不知不觉中就觉得自己心跳如擂,连着呼吸也控制不住的紊乱急促起来。
“你走下看看。”苏正卓说时已经站直了身子,不过是一瞬间的恍惚,他的唇角已经微抿,那抹笑意不知何时却是收了回去。
“哦。应该没事了。”程宜宁察觉出自己的走神,心不在焉的应道。
“下次不要这样了,容易拉伤韧带。”苏正卓倒是有点担心程宜宁下次还挑战这样的高难度姿势,随口提醒道。
“恩,我本来是想练会瑜伽的,太久没练动作都忘光了,估计是动作不标准引起的——”被苏正卓一提醒,程宜宁又避不可避的想到自己刚才在他面前出糗的样子,眼下明显尴尬的应道。
“这么晚了,好端端的怎么想起来练瑜伽?”他这倒是明显颇为意外的问道。
“就是挺空的,随便练练而已——”被苏正卓这么好整以暇的一问,程宜宁立马回想起自己先前的想入非非,眼下才一抬头看了眼苏正卓,他虽然穿着件修身的黑色衬衫,乃至于那纽扣都是严谨的一直扣到喉结下的领口为止,然而她满脑海的却都是他身上偾张有力的肌肉。
她才一冒出这样的念头,也是被自己的绮念给雷得不行,本来已经黯淡回去的燥热立马死灰复燃,连着脸上都跟着滚烫如荼起来。
也就是几秒的时间而已,苏正卓见着程宜宁陡然间脸色潮红起来,鼻翼上跟着冒出晶亮的汗珠,就连眼神都明显的躲躲闪闪起来。
“你没事吧?”他蓦地想起程宜宁之前高烧不醒的那次,心头多少还有点小阴影,眼下便继续问道。
“哦,我没事——”程宜宁也察觉到自己居然要命的冒汗起来,而苏正卓还在眼前她又不能在他面前伸手抹下鼻翼上的汗珠,便继续窘迫的应道。
他见着她应完后便开始脑袋微垂,可是却又开始紧咬着自己的下巴,长长的睫毛在昏黄的灯光下投射出一道清浅的剪影,那睫毛偶尔一扇,眼睑下方的那道阴影便跟着扑闪了下,仿佛是在天人交战的想着什么重要的决定。
这样熟悉的表情,他忽然就想起了好几年前她第一次主动约他出去的时候,也是这样咬着下巴半晌没有吱声,他以为她是骤然间陷入了沉思苦思冥想着什么,未料到那时她抬头开口的第一句却是“苏正卓,我喜欢你,已经喜欢你很久很久了——”
开门见山的单刀直入,眸光坚定,没有半分平日的温顺胆怯。
他是才一回想起了丁点的画面,便生生的掐断了自己的回忆,视线不知何时已经避开去看她的脸上,转而随意落在她的身上而已。
只是他刚带到她露的肩侧,加上她脸上的潮红立马星火燎原般的红到了脖颈上,原本白腻的脖颈连至锁骨那片不知何时变成了魅惑人心的红粉色。
苏正卓察觉到自己的喉结不由自主的滑动了下,连着嗓子眼都跟着要命的干渴起来,下一秒他已迅速转身背对着她说道,“挺晚了,早点休息吧——”说完后早已迈开长腿大步朝外面走去。
“正卓——”她忽然在他身后出声喊道。
“怎么了?”他果然止住脚步,转身不解的问道。
然而他刚转身过来,随即就见着面前人影一晃,程宜宁不知何时已经踮起脚尖朝他脸上吻来。
两人本来就身高悬殊着,加上程宜宁此时又是赤脚站立,虽是硬生生的直吻上来,苏正卓一脸不备的,身体还是僵直在原处,程宜宁这样吃力的踮起脚尖仰脸俯上来,也只是蜻蜓点水的触碰到他的下巴上而已。
“晚安——”他见着她说完后站立回去时,立马如释重负的长舒了口气,脸上却是知足灿烂的如同孩童般似的。
那样简单知足的欢喜,眉梢眸光里,仅他一人,再无他物。
沾了那片柔软的触感,他只觉得心头跟着轰然一下,饶是前一刻再多的算计理智都跟着烟消云散。
不若就遂了心头的贪欲!
他知道那样的贪欲会让他步步沉沦。
可是那无穷无尽的欲望在他身体里时刻狂嚣着,让他不得安宁。
程宜宁鼓起勇气主动吻了苏正卓站立回去后,其实连她自己都被自己方才的主动给惊愕到了。
及至于抽身站立回去时,她还是有点懵懵呆呆的,分不清是方才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里的勇气。
她也不过是站立回去后迟滞了几秒钟,随即忽然察觉到前面有道阴影俯了下来,她刚下意识的抬头朝苏正卓望去,下一刻就被他的长吻给堵住了。
苏正卓的吻直接而又猛烈,带着他身上冷冽的气息,将她的整个大脑都烧的晕乎乎的。
“宜宁——”难得隔了点呼吸的空隙,她听到他略带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那滔天的情欲,她甚至疑心着自己又陷入到了想入非非的画面。
然而此时的苏正卓却是真实存在的。
有过先前的经验,这次苏正卓明显熟络了很多。
第二天一觉醒来时,程宜宁果然又昏头胀脑的很,那种感觉甚至比之宿醉都要难受许多,浑身上下都像是被拆卸重组了似的。
她自己乏倦的翻了个身,旁边的苏正卓也醒了过来。
“醒了?”她听到他睡眼惺忪的问道,也就是片刻的迟钝,没一会脸上的睡意就褪了回去,随即他就起来了。
程宜宁轻呷了下干渴的嗓子眼,轻声应了一句就闭眼想着重新睡去。
没一会似乎觉得他从房间里走了出去,她又翻了个身,想要找到更为舒适点的姿势继续补觉。
可是没一会,似乎又听到苏正卓进来的脚步声。
她此时瞌睡的很,脑袋里浑浑沌沌的胀疼着,加上身体的不适,心头无端有点狂躁起来,这才不甚开心的睁眼朝他看了一眼。
然而,下一秒,她的脸色倒是瞬间跟着惨白了起来,原本的那点睡意立马消散全无。
因为苏正卓不知何时倒了杯水过来,正放在床头柜上,水杯的旁边则是前几天被她随手拿上来放着的塑料袋。
她看着他的唇角微抿,脸上的弧线不知何时硬朗如冰雕。
不待他开口,程宜宁忽然坐了起来,伸手就从那塑料袋里拿了其中一板药过来,快速的拿了两颗塞到自己的嘴里,之后起来面无表情的往房间外面走去。
程宜宁从浴室里洗了把脸后回来时,苏正卓还在卧室里,只是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阳台那边,背对着她正在接电话。
电话那端似乎是杨树远。
“现在国际上的煤炭价位差不多跌到谷底了,先准备买进900万。预计两个月后会强势反弹走高,合同签好后大概一个月出货,再加一个月的海上运输时间,两个月后正好到港,而且国内那个时候是电力需用最后一波的高峰期,到时候发电站那边的煤炭缺口肯定会很大。我过几天我再去趟印尼那边,和对方沟通下这笔合同的预付款方面的事情。”
苏正卓在电话里简明扼要交代道。
程宜宁依约知道苏正卓的公司这两年来风头正盛,规模扩张的十分迅速,不过以前倒是没有听说他还开始炒国际大宗商品贸易,她大学里也念过这方面的相应课程,虽然学得没有像苏正卓那样精透专业,却也清楚着国际大宗商品贸易虽然回报率高,承担的风险性也是极高的,毕竟市场行情随时都在变化,而且因为收款的时间差在那里,往往需要垫付调动大笔的账面流动资金。
怪不得年初杨树远就说公司资金一直在吃紧,一旦涉及这种大宗贸易,如果没有雄厚的资金链做后盾,这种单子其实根本都没有去接洽的机会。
不过有一点她倒是压根没有想到苏正卓的公司居然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就已经积累下如此雄厚的资金,甚至可以随时在账面上抽调动辄几百上千万的流动资金。
程宜宁忽然想起之前自己居然还打算把手头的几十万存款拿出来给他,其实完全是杯水车薪,她此时陡然想明白了其间的周转运作,自然意识到先前的自己真是无知的可以。
估计那时的苏正卓也会是同样的想法吧。
怪不得在公事上,他似乎从来不愿意和她多说一句。
苏正卓还在电话里和杨树远讨论着细节,程宜宁心头莫名觉得烦躁,便干脆起来去楼下了。
她本来想去厨房里随便做点什么吃的,在厨房里兜了一圈后发现自己一点胃口都没有,便打算要转身回到客厅里,只是耳边忽然听到楼梯上传来苏正卓的脚步声,程宜宁便又退回来,随手舀了点米在电饭锅里,走到水龙头那边反复的冲洗起来。
米被淘洗了几次后,原本乳白色的米水没一会就变成清水了,而她却像是恍然未知似的一直在重复的冲洗起来。
隔着那哗啦作响的水流声,苏正卓由远至近的脚步依旧无比清晰的在她耳边响起。
“宜宁——我去公司了——”
她听到他的声音在背后一秒不差的响起。
“你不做饭的话叫外卖好了——”大概是察觉到程宜宁毫无反应,苏正卓继续在她背后补充了一句。她平常的确是很少做饭做菜的,加上厨艺不佳又懒得清洗碗筷,这点他倒是颇为清楚的。
“恩。”程宜宁背对着他面无表情的应了一个字,继续机械的冲洗着锅里的大米。
他像是也感知到程宜宁的疏离之意,说完后脚步声便跟着渐行渐远了,没一会就彻底消失在她的耳侧。
其实以前的苏正卓来去匆匆,是从来不会和她细说行程的,几时走乃至几时回来,都是他自己的事情,和她并无半点关系。
眼前会这样特意过来和她说上一句,无非是因为昨晚的缘故吧。
好歹她也帮他解决了需求,不是吗?
可笑的是她总会把欲望上身的苏正卓误想成是真心流露的他。
她脑海里刚浮现出这样的念头,立马翻江倒海的恶心作呕起来。
连她自己都觉得恶心看不起自己。
她一直把胃里的苦胆都吐了出来,这才勉强止住。
程宜宁随手把锅往旁边一放,冲了这么久,米粒已经被清洗的粒粒胀白起来。她茫然的看着那些米粒,好一会后才身心俱乏的回到楼上,打算继续补觉休息下。
程宜宁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她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她这才随手接了起来。
“宜宁,你和正卓很久没回家里了,几时过来吃饭?”程竟兴在电话那端兴致勃勃问道。
“爸,正卓最近一直挺忙的,而且经常出差,可能不太有空过来——”程宜宁不假思索的回绝道,心头却是莫名的泛起了一丝苦涩之意。
“这样,不过年轻人还是忙点好,证明事业上有冲劲。”程竟兴像是毫不在意程宜宁的一口回绝,反倒在电话那端朗笑了几声,似乎心情挺不错的。
“对了,宜宁,先前正卓和爸提过说接下来国际煤炭贸易会是投资热点,这阵子爸一直在关注煤炭的市场行情,而且爸听朋友说正卓的公司近阶段也在筹备大批量买进印尼那边的煤炭,你帮我和正卓确认下,现在是不是抄底买进煤炭的最好时机?”程竟兴显然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继续热情高涨的解说起来。
“爸,你又不太懂跨国贸易这些的,而且你公司里连专业的投资部都没有,你还是不要插手投资这些了。”程宜宁立马就劝说起来。
“宜宁,你这就小瞧我了,上次正卓和我说的钢铁期货我试了一单大赚了一笔后,我就专门招了几个懂这方面的人才,都是有好多年工作经验的。你放心吧,爸都这把年纪了,商场上的经验还不比你多一点。”程竟兴不以为然的解释道。
“爸,我是怕你万一投资失利就麻烦了——”程宜宁依旧耐着性子劝说道。
“宜宁,爸知道你担心什么。不过现在经济不景气,爸实话和你说吧,光靠维持之前的订单,一年下来,加上租金办公室费用什么的一直在上涨,公司其实是倒亏的。幸好上次买的钢铁期货那笔单子大赚了一笔,把去年和今年贴进去的钱都赚回来了。爸现在年纪大了,其实觉得管着公司也累,你和宜琳两个人又都没兴趣来公司上班。所以爸就打算这次再大手笔的投资一笔,赚了之后就把公司转让掉,到时候股份折价回来,一半给宜琳当嫁妆,剩余的一半就给我未来的外甥当见面礼,你和正卓还不早点努力让我抱上外甥。”程竟兴说到末了倒是有点埋怨的口吻上来。
“爸,你不用为我和宜琳操心那么多事情的——”程宜宁没说几句,就觉得鼻翼发酸起来。
“你有正卓在,我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就是宜琳整天在外面海天胡地的疯玩着,都快大学毕业了也不知道收收心,我看她以后自己能混口饭吃都不一定容易,这些我也都不管了,只要她不给我整出其他的事情来,她交往的那帮朋友都是在社会上混混的,也没个正经工作,每次我和她一提口她就嚷嚷着说和我有代沟,一点都听不进我和你妈的话。宜宁,你要是有空的话也劝着点宜琳,你们没差几岁,兴许还有点共同话题,我就怕她交友不慎误入歧途——”程竟兴说着说着语气就不由自主的沉重了起来,显然他的确是对程宜琳的事情头疼不已。
“等宜琳毕业工作后,应该会懂事点的——”程宜宁脑海里瞬间就想到了程宜琳和之前那个叫做晓昊的男孩子的事情,她不确定程竟兴是不是知情的,一时间犹疑着想不好到底要不要告诉程竟兴这件事。
“但愿这样吧,等到她毕业后爸托人给她找份安逸点的工作。”程竟兴说时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即想起正事便又继续问道,“宜宁,你还是先帮爸问下正卓,现在是不是抄底的最好时机?爸也懒得研究了,想直接跟风买入一笔好了。”
“爸,你要不自己直接去问正卓吧?”程宜宁此时一想到苏正卓,便觉得胸口闷堵的很,她自然是不愿意主动打电话给他,眼下便含糊的回绝起来。
“爸也不好次次都跟着他买进,爸这一张老脸也有难为情的时候,而且投资这种事本来就是高风险的事,他没有主动和爸聊起,爸要是这么直白的去问他,万一亏了他可能会自责都是他推荐的缘故——当然万一真出现这种情况,爸肯定是不会怪他的,这种事就是不好说,所以爸不想直接问正卓,不过你去问正卓就不一样了——”程竟兴在电话那端尴尬的轻咳了下。
程宜宁立马明白了程竟兴替苏正卓顾虑的缘由,可是她自己又实在不愿意打电话给苏正卓,想起早上苏正卓在电话里和杨树远探讨的内容,眼下她便依样画葫芦的复述起来,“我早上是听正卓提起过公司要买入九百万的煤炭,是印尼那边的公司。听他的意思,两个月后会强势反弹的,到时候再抛掉就好了。”
“果然和我了解到的信息完全一致,爸只是不太放心想再次确认下而已,那就没事了。”程竟兴在电话那端立马如释重负的应道。
“爸,你要是真要买的话,还是先少买点吧,现在的市场行情随时都在变,正卓也不一定次次都预测准确的。”程宜宁不太放心的补充起来。
“爸会有分寸的,你放心好了。不过宜宁你帮我问下正卓,他合作的印尼那家供应商的联系方式,爸也直接联系那家好了,免得中间再去调查对方的资质国际信贷额度什么的。”程竟兴挂电话前又再三交代道。
程宜宁挂了电话后,睡意自然全无。她自己对着手机屏幕,好久都没有拨出去苏正卓的号码。
她不愿意主动打电话给苏正卓。
程宜宁坐在床沿上,想了好久还是毫无头绪,视线里无意间瞥到自己的指甲不知何时戗掉了好几个,而且好几个指甲都有轻微的毛边出来,估计是挠到了什么才会这样。她自己还没回想多久,又觉得自己心浮气躁的厉害,便又起来走到阳台上去吹会风,她刚走到阳台上,蓦地想起来她可以打给杨树远问问看,想到这时,程宜宁立马就回去房间里拿手机打电话给了杨树远。
苏正卓刚到办公室里,杨树远就径自跟过来了。
“正卓,我们这笔买卖做大了点吧?两个月后的市场行情谁说得准,这风险太大了!”先前在电话里杨树远就和苏正卓激烈探讨过的,不过两人意见相左,难得等到苏正卓了,杨树远立马就过来继续探讨起来。
“任何的利益都是和风险成正比的,从我们做第一笔跨国订单时我就说过的,你应该不需要我再逐字解释下这么简单的原理吧。”苏正卓坐定后就顾自打开电脑查阅邮件起来,丝毫没有受到杨树远的干扰。
“话是这么说,不过——”杨树远知道自己不论口才和思维都不如苏正卓,虽然说到一半就卡在那里应不上来,然而那语气还是硬邦邦的毫不服软。
“宜宁怎么打我电话了?”他本来就词穷卡在了那里,只得无聊的看了眼手机屏幕,随即看到程宜宁的电话,杨树远这才颇为狐疑的朝苏正卓看了一眼。
不看不要紧,杨树远刚朝苏正卓打量了下,忽然察觉到他的脖颈处居然有道隐隐约约的抓痕,上面还轻微的泛红着,无一不是提醒着他,这是道颇为新鲜的抓痕。
依着苏正卓的个性,怎么可能会毛手毛脚到把自己的脖颈上挠出一道抓痕来呢,而且这个位置也绝不可能是刮胡刀弄上去的。
那么剩下来的结果也就只有一个了,妥妥的就是程宜宁的杰作吧!
杨树远笃定的得出这个结论后,立马又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前阵子自己在商场里偶遇程宜宁不小心说漏嘴的那次,要是被苏正卓知道是他说出去的,依着苏正卓的性格,估计他的下场会有点小糟糕。想到这时,杨树远便一脸探究的问道,“你和宜宁该不会是吵架了吧?”
杨树远问归问,心头倒是莫名的做贼心虚起来。
“没有。”苏正卓面无表情的应道,说时那目光若有若无的朝杨树远看了一眼,眸光暗敛神色肃谨,仿佛是在狐疑杨树远好端端提这个事情的由头,不过随即他就收回了视线,继续浏览起邮箱里积压的邮件。
“哦,那就好。”杨树远无端跟着松了口气,话说他明明都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眼下苏正卓的视线不过是朝他身上停搁了下,他居然就察觉到自己的肾上腺素立马狂飙了上来,连着心跳都骤然加速很多。
毕竟同窗三年加上一起创业三年,好歹两人也算的上是两肋插刀的好朋友了,苏正卓虽然平常看着难以接近了点,对于他杨树鹏倒是很少会有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上来。
然而,就在刚才的一刹那,杨树远却是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那种滋味。
冷面虎的称号果然是名不虚传。
“平常心,平常心——”杨树远想起以前大学时追的《士兵突击》里的台词,一边鄙视着自己一边又在心里默默的安慰自己起来。
好不容易觉得自己淡定回去了,杨树远这才随手按了接听键。
“宜宁——”他刚笑眯眯的开口喊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杨树远无端觉得前方立马有道视线扫了过来,那种逼仄压迫的感觉明显是先前苏正卓的视线扫射过来的完美重合,也不知道他这一声称呼是喊得过于亲昵了还是怎么的,毕竟人家的老公在边上竖着耳朵逐字不落的旁听着,杨树远陡然间就已切换到中规中矩而且非常官方的语气问道,“找我什么事?”
“树远,我有点事情想问下你,你现在方便接电话吗?”电话那端的程宜宁明显没察觉到杨树远心头的这点小九九,刚接起就开门见山的问道。
“方便啊——”杨树远心里本来就想着他的那点破心事,眼下刚听程宜宁说了几句,他随口应了一句又不由自主的朝苏正卓的方向望了一眼。
结果悲催的是,他刚抬头,就直直的撞上了苏正卓的视线,那种迎面而来的寒意无端让杨树远浑身上下都跟着一凛,立马就凉快了下来。
“说方便其实也不是很方便——”杨树远多少也顾忌苏正卓在边上听着,便改口模棱两可的应道,心里却是立马默默吐槽起来,不过就是接个你老婆的电话神色用得着这么吓人么,想当年程宜宁没有成为你的老婆之前,那可是我杨树远的铁杆小跟班,我那是尊重宜宁的选择这才故意让着你,要不然就依我杨某人的魅力,哪里还轮的着你苏正卓来老牛吃嫩草!
“额——那我要不要晚一会再打给你?”程宜宁有点听不懂杨树远这会到底是方便还是不方便,有些迟疑的问道。
“你先说什么事吧。”杨树远没想到自己一不小心就在心里吐槽太久了,眼下早已收回心神正儿八经的问道。
“是这样的,我听朋友提起过你们公司近期要买入印尼那边的大宗煤炭,你方便不方便告诉我对方公司的联系方式,最好有个联系人的邮箱或者电话。”
“你问这个干嘛?”杨树远明显诧异问道,毕竟程宜宁鲜少会问起他们公司的事情。
“我朋友托我问的,我也就帮着问下而已。”程宜宁含糊的应道。
“这样啊,我现在手上暂时还有点急事要处理下,几分钟后回个电话给你。”杨树远略一思索后开口应道。
“恩,好的,那你先忙吧,我也不急这一时半刻的。”程宜宁立马回道。
等到程宜宁挂了电话后,杨树远这才一脸诧异的问道,“正卓,怎么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宜宁都开始关注煤炭市场起来了,而且她居然说是听朋友提起公司近期要买入国外的大宗煤炭,反倒不是听你提起的,那她如果真的要联系方式的话问你就可以了,干嘛要打电话给我呢?”杨树鹏这人本来就略为话痨,说到末了居然还不可思议的自言自语了起来。
“她既然问了,你就发下给她好了。”苏正卓说时视线这才从电脑屏幕前挪了过来,神色寡淡的提议道,声音如常,一点都听不出他此时的心情是好是坏。
“可是她朋友不会真去联系印尼那边的供应商吧?这好歹也算是公司的机密信息了,要是她朋友正好是咱们的竞争对手,藏的够深忽悠宜宁,我们还双手奉上供应商的联系方式,这不是自己犯浑找抽么?”杨树远自以为面面俱到的反驳道。
“她不会有这样的朋友。”苏正卓依旧神色寡淡的应道。
原本在这笔投资上最为上心的苏正卓都发话了,杨树远倒是也不再坚持,而且想想的确也有道理,便跟着点头说道,“应该是吧,宜宁好像交往的朋友也不是很多,我印象里只有一个咋呼呼的周小蕾而已,前阵子似乎调到信贷部了,也在跟我们公司的贷款,估计是她银行里有业务需要,这才明着暗着查我们的资信吧。那我就过去把联系信息发给宜宁了。”
“恩。”苏正卓继续应了一声,之后才开始回复邮件起来。
有了苏正卓的应允,杨树远随即就走到自己的办公室里,从名片夹上翻出对方的联系方式,开始发短信给程宜宁。
程宜宁挂了电话后,总觉得今天的杨树远不像平时那样爽快说话有点怪怪的,她本来还担心着不一定能顺利要到印尼那家供应商的联系方式,毕竟这也算得上是公司的机密信息了,如果被竞争对手知道的话,就意味着原先谈妥的价格甚至交期什么的都会发生大变动,对于他们公司来说并不是件好事。
可是印象里爸爸几乎没有拜托求过自己什么事情,如果连这么点小事她都帮不上的话,她甚至想不出来待会要怎么和爸爸解释才好。
程宜宁对着手机屏幕发呆起来,未料到没一会后她就收到了杨树远的短信。
上面联系人的邮箱和号码都写的一清二楚。
“多谢了!”程宜宁没想到杨树鹏虽然在电话里吞吞吐吐的,发的倒是极为快捷,眼下便立马快速的回复了几个字后,心里这才莫名的舒了口气。
毕竟,她至少可以交差了。
程宜宁发给杨树鹏后又迅速的把短信转发给了程竟兴。
程竟兴随即就回复过来收到,显然刚才是一直在干等她的答复。
一上午就忙了这么点事,程宜宁发完短信后还是觉得心头空落落的,那种感觉似乎无时无刻都在侵蚀着她的心神,让她不得安宁。
程宜宁心头发堵的厉害,又打了个电话给周小蕾。
“我难得调休加请假凑了几天假期,下午就动身出发了,没想到早上一觉睡过头了,现在抓紧理行李,你要是没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的话晚点再打给我。”周小蕾快言快语的说道。
“你要去哪里旅游?”程宜宁先前都没听周小蕾提过,继续奇怪的问道。
“去海滨城市啦,这几天被李晓嫒差遣的团团转,而且天天回来深夜加班写报告,老娘受不了李晓嫒,干脆直接请假出去玩啦,老娘不陪李晓嫒玩了,她那么喜欢往企业跑,就让她找其他的同事写报告看看!”周小蕾气嘟嘟的应道。
“你是跟团的还是自助的?”
“跟团太不自由了,我是自助的。”周小蕾随口应道。
“我正好也在家里没事干,小蕾你等我下,我跟你一起过去。”程宜宁眼前只想着找个由头不要待在家里就行,眼下突然决定说道。
“这大热天的,我是孤家寡人闲得蛋疼才跑出去的,而且买的还是大巴票,你确定你要和我一起去?”
“恩。我反正在家里闲着没事干,那我待会在车站等你。”程宜宁说完后就挂了电话,开始去整理行李起来。
她这个决定仓促的连她自己都料想不到,而且又怕太晚过去买不到和周小蕾同一班次的汽车票,程宜宁回到楼上卧室里胡乱拿了几件换洗的衣服放在手提袋里就急冲冲出门了。
苏正卓晚上回去的时候,见着程宜宁卧室的门大开着,他不经意的朝里面看了一眼,居然见着里面空无一人。他心头觉得有些奇怪,便又去浴室里看了下,依旧没有看到程宜宁。他便又疾步回到楼下去厨房里看了下,然而依旧没有看到程宜宁的身影,唯有一口锅孤零零的放在那边,他近步上前看了下,锅里的米粒已经胀白的厉害,他随手捞起几颗轻轻捏了下,那米粒就被碾压碎成了米粉状,显然这米粒已经浸泡吸水太久了,估计就是他早上离开时淘的。
苏正卓心念一动,又重新疾步回到楼上卧室里,可是程宜宁出门常用的行李箱都还在原处放着,房间里也没见着少任何东西,仿佛她不过是心血来潮的出门散步去了似的。
可是这大半夜的,她会去哪里?
苏正卓想到这时,便拿出手机去拨打程宜宁的号码。
那边却是传来您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
他刚听了一句就挂了电话。
许是黑夜寂寥的缘故,他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在偌大的住处里逐渐急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