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成人之美
柯峰来电话,说他把银行这个月应还的贷款续上了——他前妻借了一笔钱,给他救了急。
我松了一口气,看来马上可以上班了。
有子谦消息吗?柯峰问。
还没有。
“你别急,子谦可能又看上了什么矿区的宝石了,你不记得?你们刚恋爱那会,他一消失好就几个月?”柯峰说。
我苦笑:是。
然而,柯峰不知道,这次跟那次完全不一样,那次他走,提前说了,要2个月才回,而且我们一直保持联系,这一次说是8,9天回,可现在这么久了,音讯全无!
柯峰打电话来的第二天,行里就通知我回去上班。
我翻出小孔雀的身份证,看着他在云南的地址,思忖着,他妈既然带着他,长达五年都没露面,想必也是下了决心不再跟秦子谦联系的,那阿姨说,她是因为嫁人,不得已才把儿子送来。
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
如果这个时候,把孩子送回去,对孩子对母亲都不好。
不管秦子谦是活着,还是不在了,小孔雀都应该留给他。如果没了,好歹有孩子陪伴他年迈父母;如果活着,他有儿子,正好省了我不想生孩子的事。
可是现在怎么处理呢?且不说我单身,没资格收养,更不说我没带孩子经验,就说我每个月房贷加车贷,就容不得不拼命上班加班,哪有时间带孩子?
停职清收,行里一个月才给我发2千多,塞牙缝都不够。
对,还是送给他爷爷奶奶!子谦不止一次说过,他爸妈年纪大了,总唠叨要让他早点结婚,想抱孙子。孩子送去,不是一举两得?
电话号码是空号,地址应该不会错,没可能70多岁的两位老人,随随便便就搬家。
坐高铁从深圳到永州,四个多小时,这一路,小孔雀开始是兴奋,接着就闷闷不乐,然后睡着了。醒后,看着窗外一掠而过的山野,小家伙突然问:阿姨,你又要把我送到哪里去?
一个“又”字,让我鼻头一酸,只好说:带你见爷爷奶奶。
不要。小孔雀摇头。
为什么?
“奶奶不要我,我没爷爷。”小孔雀不开心地说。
我这才反应过来,小家伙以为要把他送给那个红痣奶奶。
“是另外一个更好的奶奶。”我解释。
“不要!”小孔雀说着,眼泪像断线珍珠一样滚下来。
我心有不忍,伸手去抱他,他用力摇晃身子,挣脱开了。好在车快到永州了,小孩子看到人群在走动,好奇心被勾起,忘了伤心事了。
从永州站出来,到秦子谦父母家,地图显示,打的53分钟。
我一路百感交集,没想到第一次见准公婆,竟是这个状况,看到孩子,想必两位老人肯定猜到秦子谦出了事,可是,这事也没法隐瞒,再耽误下去,小孔雀读书就麻烦了。
我所接触的所有有孩子的领导,同事和客户,没有一个不是为孩子读书学习拼了老命的。
到了地方,小孔雀赖在车上不肯下来,我将他硬拖下来,又从后座拿下箱子——都是给他新买的衣服,鞋子,玩具和吃的。
问了好几个人,终于看到信里留下的地址,是个半旧的三层小洋楼,门敞开着,老远闻到一股中药味,显然这栋房子里有人长年累月熏煮中药的。大门旁边,放着一只半旧轮椅,轮椅上,垫着厚软的布垫。
我拉着小孔雀进屋。
小孔雀好奇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屋子。
有人吗?我问。
无人应答。
“请问有人吗?”我加大声音。
“有人吗?喂,有人吗?”小孔雀也跟着大叫起来。
一个身高大约一米八,微黑瘦削,精神却很好的七十多岁老人,从后院探头看了一眼,缩回去,又走了出来,边打量我边问:闺女,你找谁?
我还没回答,就看到冒出来两个人,正是之前找过我的范进刚和白T恤。
“你们怎么在这里?”我问,心里已猜到八九分。
“没办法,你这当未婚妻的不管,我们只能找叔叔了。”白T恤说。
“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我声音有些严肃
“我们生意往来多年,有他老家地址!”白T恤得意地说。
不好意思,我要跟叔叔单独说几句话。我说。
两个人只好无趣地走到大门外去。
“叔叔,我叫林遇嫣,是子谦女朋友,可能你也知道子谦的情况了,联系不上,听说,这是子谦的孩子,前些天,他妈突然托人把他送到我家,看身份证,这孩子已经五岁过了,再不安排上学,我怕是要耽误他读书了。”我看着这位老人,总觉得面熟,想到他是子谦的爸爸,又释然了。
老人看了看小孔雀,疑惑地问:没凭没证的,怎么说这孩子是子谦的?
我愣了,还真是,没凭没证的,怎么能肯定这是子谦的孩子?
可是事情就那么奇怪,从见这孩子第一眼起,我直觉这孩子就是子谦的。
我有些慌了:要做亲子鉴定吗?
“那不叫亲子鉴定,叫亲缘鉴定。”范进刚突然接话。
原来,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屋里了,意识到多嘴了,又赶紧走出去。
我好气又好笑,小孔雀一直抓着我的裙摆,躲在我身后偷看老人。
就在此时,里屋传来一个清脆的好听女声:亲爱的,把孩子带来我看看。
我听得一愣,心想谁叫秦子谦的爸爸亲爱的?
“好,来了!”秦叔叔温柔地应声后,伸手来牵小孔雀,他躲开了。
老人只好说:闺女,你把他带来吧。
我一边用力拽着小孔雀,一边疑惑地跟着他进了卧室。
空荡荡的房间,散发出浓浓中药味,屋里家俱老式简单,正面墙上挂着老俩口许多相片,还有几张秦子谦很年轻时,在矿区探宝时的相片,床上,躺着一位看起来60出头的瘦弱白净的阿姨,她用力侧过头来,看到我,满眼是笑。
“阿姨。”我礼貌地叫了一声,心里很惊讶,没想到这么大年龄的女人,有这么好听脆嫩的嗓音,还这么自然地叫自己的老伴“亲爱的”,心里升起莫名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