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伤亡
次日，卯时过半。
一缕朝阳突兀洒在刘珩脸上。
他下意识眯了眯眼睛，这才惊觉，天已经大亮了。
阳光刺破冥冥薄雾，昭示今日又是个大晴天。
晴日里，心情总归会比往常好上几分。
就连刚刚经历过惨事的刘珩，心中也不免轻松了些。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却还要一天一天的继续活下去。
他站起身子，扭了扭发酸的脖颈，正准备回家看看，身后却传来几道杂乱的脚步声。
除了皇甫威之外，还有刘预的祖父刘朗、邮人刘烈的父亲刘昱，以及前几天陪范鸿一起登门的里魁刘钧。
后三者，正是蚩尤里刘家三个支脉的主事人，都是刘珩祖父一辈。
刘珩当先开口，一一打过招呼后，疑惑问道：“出了什么事？”
这几个人是蚩尤里辈分最长的，也最有威望，一般里聚内的大小事情，都是他们几人商量着决定。
如今聚到一起，在这个万般忙碌的时候，特意过来寻他，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是有些事情要跟阿珩商议。”
刘昱率先开口，竟是几人中的主导者。
而他身边的里魁刘钧和刘朗，也都毫无异色。
刘昱这一系，论人数规模，没有刘钧那支大；论钱财家资，也没有做生意的刘朗一系富有，但他却是三人中威望最足的。
因为他读书识字，且通读《尚书》一经。
虽然不是欧阳尚书，也不是大、小夏侯氏的注释版，但在整个东郭乡也是极为少见的。
而且他这一系田产颇多，算是最低配版的耕读之家。
不仅如此，蚩尤里适龄的孩童，一般都由他开蒙，所以大家都非常尊敬他。
“不过在商议事情之前，还有一件要事。”
刘昱语气正式：“幸亏阿珩昨夜冒险迎击贼匪，否则我等恐怕早就死于贼人刀下。”
如果昨天夜里，刘珩死守自家坞院，最后能不能守住暂且不说，坞院外的人，大概活不了几个。
“祖父这是说哪里的话？”刘珩连连摇头，“诸位都是至亲之人，这么说就太生分了，何况我也是为了自保。”、
刘昱不置可否，并他没有纠结此事，而是接着说起了里聚内的详细情况：
“经过一夜搜寻，我们在里聚内一共找到一百一十具贼匪的尸体，大多数死在后面的逃跑途中。另外，还抓到了十二个俘虏。贼匪的尸首先暂时放在里聚外面的空地上，用冰雪覆盖住了。俘虏则被捆起来，关在地窖里。根据俘虏的贼人交代，这伙贼匪是由中条山上的三个山寨，合伙组成的。这次下山，是想趁天气渐渐变暖，抢一些粮食财货回去。总体人数在两百四五十人左右，约莫逃走了一半。”
刘珩听的很认真，但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正常来讲，这些事情他们就算要跟人商量，也会去找刘珩祖母。
而今怎么突然直接找上自己了？
说话的语气，根本不像是在跟晚辈交谈，反而像是在跟上级汇报工作一样。
不只刘昱，一旁的刘朗也是如此，甚至就连跟主脉一直不太对付的刘钧也老老实实站在一旁听着。后者虽然没有降低姿态，仍旧昂着头，但也没打断，更没离开。
刘珩心里忽然闪过一丝明悟，这种态度转变，好像跟昨夜之事脱不了干系。
因为昨夜表现，自己在蚩尤里的地位，好像跟以前大不相同了。
以前，刘昱、刘郎对他也客气，但内里其实是比较疏远，更多还是看在他主脉嫡子的身份上。刘钧就更不用提了，跟主脉的关系一直搞得很僵。
如今对他真正亲近起来，自然是因为他表现出了能够庇佑蚩尤里的能力。
这并不奇怪。
或者说，如果没有这层转变，才是真的奇怪了。
明眼人都清楚，这个世界比以前更乱了，更不太平了。
附近乡里出现的流民越来越多，山上的贼匪也变得越来越多。
像昨晚这种强人袭击里聚的事情，日后定然还会发生。
这种情况下，安全就成了摆在眼前的首要问题。
昨晚的实战，已经证明了刘珩有能力、有胆识率领里民抵御乱贼的袭击。至少，他比里聚内的其他人更有潜力。
退一万步讲，主脉那支捕猎队，就让人很有安全感。
这个时候，作为旁支去寻求主脉的庇护，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刘珩思绪急转，心中豁然开朗。
但脸上却不动声色，继续听着刘昱说话。
“虽然赶走了贼人，但咱们里聚的伤亡情况也非常严重。粗略统计，有将近八十五人丧命，七十多人受伤。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有伤亡出现。这还是主脉坞院接纳了不少妇孺的情况下，若非如此，伤亡情况恐怕会更可怕。”
“所以，目前有两个亟待解决的问题。”
“第一，这些贼匪的尸体该怎么处理，俘虏又该怎么处理？上报到乡里、县里，是肯定要上报的，但这些贼人中有不少都是县里明令通缉的犯人。怎么上报，才能利益最大化，需要仔细衡量衡量。”
“第二，就是里聚中有伤亡的人家怎么办？壮劳力还在的，倒也还好，一段时间后，就能自己缓过来。但有些失去壮劳力的，就没这么幸运了，如果没人管，可能都活不过明年。”
“还有一个问题。”
等刘昱说完，刘珩补充道：“如果以后再有贼匪袭击，我们该怎么应对？总不能来一次，就被杀害这么多人吧？”
闻言，刘昱跟刘朗对视一眼，都颇感意外。
主脉的这个年轻小子，自从苏醒后，想法、行事风格好像都成熟不少。
意外之余，却也非常开心。
毕竟，刘珩做事越成熟、想法越周全，蚩尤里就越安全。
刘昱刚想说话，却听刘珩抢先说道：
“我心里确实有些想法，但要回家跟祖母商量一下。”
“这样吧，劳烦诸位长辈也再斟酌一番。下午都来我家用饭，到时候咱们好好商量商量。”
几人连连点头，又说了几句话就自顾自离开了。
此时太阳已经高高升起，刘珩也放下心来，随皇甫威一起返回自家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