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山间瀑布

临分别之际，青阳问狐狸：“你还回倚红楼吗？”

狐狸看着青阳手里装蛇的坛子，笑笑道：“跟翡妈妈说一声，就回林子里去。”又问：“不知豹兄打算怎么处置这条蛇？”

青阳道：“暂时还未想好，就先这么关着吧！”

狐狸有些怅然道：“来之前，实在想不到，最后竟然是这样收场。我并非可怜这条蛇，关起来是好的，少作一点孽，对他自己也算好事，我意外的是这样的结局！”

青阳道：“即使抓了黑玫瑰，此事也不算结束，哪儿就最后结局了？”

沈静山也道：“这条蛇无足轻重，抓它主要是为偎翠居解困。”

狐狸笑得有点不好意思：“添麻烦了！添麻烦了！”又说：“今日我跟冲虚子说的话，豹兄也听见了，果然不止它一个，诸位真要提防起来。现而今还顾忌人命，会留一口气，日后胃口越来越大，恐怕就未必了！”

青阳若有所思道：“所以我才说，此事不但不算结束，恐怕只是个开始！”

狐狸惆怅道：“好好的大路不走，非要往阴沟里钻，怎么想的？”

青阳道：“走阴沟，抄近路，就怕近路不是近路，而是死路！”

狐狸道：“我就住在九里山下的那片林子里，豹兄若有需要，随传随到！”

到村子里，纪荀先回自家院子，师徒三人去隔壁，等他们推开门，发现文煦居然坐在院子里，似乎已经等了好久。

见青阳怀里抱着一只装了蛇的酒坛子，文煦打趣：“怎么？要泡蛇酒？哪儿来这么大一条黑蛇？”

青阳把酒坛子揣到他怀里：“这么毒的黑腹蛇，你敢喝泡它的酒？”

文煦举起来，仔细看了看：“还真是黑腹蛇，瞧这身黑皮，油亮油亮的，养得可真好！”

青阳道：“小纪先生说话客气点，这位可是偎翠居头牌美人，鼎鼎大名的黑玫瑰，多少人一掷千金，不得见其一面。要搁今早之前，你这么举着，光溜溜看，得给翠妈妈多少金珠宝贝？”

听他这么一说，文煦连忙又多看了一会儿，啧啧道：“原来这就是传闻中的黑玫瑰，果真名副其实！”

青阳接过酒坛子，道：“你要是跟我们一起去，还能瞧见火凤凰呢！”

松雪插嘴道：“好大一条尾巴，他还掏出来给文和姐姐看呢！”又解释：“火凤凰是赤狐。”

文煦愣了愣，才道：“又是一只狐狸？我今天也瞧见一只狐狸，还是碧眼白狐呢！”遂把今天在李家的遭遇说给众人听。

松雪听罢，奇怪道：“又是鹈鹕精！那条蛇也说了鹈鹕精，什么神教右护法的！”

文煦道：“难不成是同一只？”

青阳瞥了瞥酒坛子：“此时问他，肯定不会说了。”

文煦道：“灵照说处理完李家的事就来，咱们帮她救救妹妹。”

青阳道：“若这只碧眼白狐，真是因为妹妹被挟持，没办法，才出来害人，那也情有可原，跟这条蛇心存邪念不同。”

沈静山听孩子们说话，不发一言，今天在布庄时，他跟纪荀谈了好一会儿，该来的躲不掉，也快二十年了，他这趟出去，就发现事情处处透着熟悉的古怪，虽然他们都希望只是多心，但又隐隐有感觉，极有可能不是多心。

第二天午后，就见一白衣女子在村口打听纪先生住哪儿？本村还有第二家纪先生？自然只有纪家父子了！

文煦照常去给孩子们上课，不在家，但离家之前嘱咐过父亲，说不一定什么时候，或者有位女子来找，直接带她去见青阳就可以了。

纪荀开门看见来人的模样，就明白是儿子说的那只碧眼白狐，但还是问了句：“姑娘找谁？”

灵照道：“找小纪先生。”

纪荀道：“他去私塾了，不在家，你跟我来就可以了。”

纪荀领着灵照来到隔壁，沈静山趁都在家，便教师兄妹二人些本事，主要是为松雪，青阳该会的都会了。

青阳看清来人，便问：“你便是那只碧眼白狐？”

灵照轻轻点头。

青阳道：“你的事，文煦都跟我们说了，救你妹妹还得从长计议，你不要着急。”

灵照悄悄打量着青阳，眼前这位和小纪先生完全不同，小纪先生人如其名，斯文和煦，这位虽然长得白净秀丽，但浑身透着凛冽的冷气，叫她轻易不敢造次。

灵照温顺道：“全听先生和小纪先生的。”

沈静山笑着说：“哪儿有这么多先生？我们家就两位先生，说话的是我大徒儿青阳，不说话的是他师妹松雪，姑娘你唤我沈老头就可以了！”

灵照客气：“不敢不敢！青阳师兄好，松雪师妹好，沈师父好！小狐灵照！”

灵照和双生妹妹灵清，原本生活在九里山下那片野树林子，都说山中无甲子，世上已千年，她们姐妹自意识清明以来，便在此山此林，时间久远到已然记不清父母，也记不清自己的年岁。

修行的法子，也是同族的一只老狐狸教的，无外乎拜日拜月，正念默存，这只老狐狸已成仙而去，可见这才是正道，所以灵照是绝不信吸生人精气，这种损伤其他生灵的路子，可得正果，即便可以，她也瞧不起，也绝不会去做。要不是拿妹妹要挟，自己怎么可能去害人？幸好在酿成大祸之前，被及时阻止，否则当真万死莫赎！

也没多久，差不多三个月前的某一日，姐妹俩正在林子里采鲜果，就见一只鹈鹕精路过，鹈鹕精见两只白狐活泼可爱，便停下脚步，不走了，似是欣赏起来。

如今回想，大概不是单纯路过，一只水鸟怎么会平白无故，出现在深林之中？

鹈鹕精长了张快板一样，又扁又长的板板嘴，又抖抖烂泥巴颜色的羽毛，就变成了一个青年男子。灵照觉得相由心生这句话，放在哪儿都是不会错的，譬如这只鹈鹕精，即便化成人形，他的脸依旧崎岖，形状也奇怪，六边形的，矮倒是不矮，但整个身躯可以说是五五分，且胳膊短，腿短，非常古怪的比例。

动物喜欢变成人的样子，大多是稀罕人类的样貌更顺眼，但这只鹈鹕精还不如不变，他鹈鹕精的样子，只是一只寻常的鹈鹕，人类的模样，可以称作奇形怪状。

但灵照是一只修行的狐狸，当时就为自己褒贬鹈鹕精的相貌，而惭愧起来，虽没说出口，还是觉得不好意思，也正是因为这份惭愧，让她降低了防备心。见对方化人形，灵照也摇摇身子，一只白狐瞬间变成一位妙龄少女，旁边的灵清见状，也跟着姐姐现了人形。

灵照在鹈鹕精的眼神里，捕捉到了艳羡，还有一丝迅速消失的嫉妒？

鹈鹕精的六边形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打招呼：“在下笑不群，路过此间，搅扰二位雅兴了！”

灵清胆子小，一直躲在姐姐身后。

灵照道：“我们姐妹也只是在此戏耍，路是大家的，谈不上搅扰。”

鹈鹕精道：“咱们虽没见过，但算邻居，我也住在这林子里，我的小屋就在山间那块瀑布旁。”

山那边确实有一条大瀑布，水势很大，半山腰直接冲泄下来，常年水汽氤氲，宛如幻境。光秃秃的山，也因为这道水源，凭添几分活气。

原本瀑布附近也是水木茂盛，生灵无限的，但近十年，不知为何，树木逐渐腐朽，不是枯死的，就是烂掉的，不但树木如此，就是活物也少了。灵照姐妹就算路过，也会绕着走，说不清楚怎么回事，但觉冰冷刺骨，就算外面是炎夏，那里也跟寒冬似的，毫无生机。

灵照有些奇怪，便问：“那里如今还有活物吗？”

鹈鹕精笑起来：“这等风水宝地，怎么会没有活物呢？”

灵照不好意思：“我只是听其他道友说的，也没去看过，都说那边早就没有活物了，没想到原来不是。”

鹈鹕精道：“少确实是，但有还是有的。我也是喜欢那边清净，才留下的，咱们修行的，哪有喜欢热闹的？”

灵照附和：“很是很是，修行者原该远离喧嚣。”

鹈鹕精忽问：“此间就二位？父母师长呢？”

灵照老实道：“就我们姐妹相依为命，并无父母，原有一位前辈教我二人修行，但不久前，已然仙去。”

鹈鹕精听罢，了然一笑：“原来如此！不过，似你二位这般苦修，何时才能得正果？”

灵照道：“这却不着急，左右该有我们的，就有我们的，不该我们的，强求也没用。”

鹈鹕精道：“修行本就是求，向自己求，向天求，不求又何必修行？”

灵照笑笑道：“足下这话倒是新鲜，我还头一次听说，不过也很有道理，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

鹈鹕精也笑：“修行可不就是逆天而行？生老病死这一路，才叫顺天而行！”

灵照道：“顺逆皆是路。”

鹈鹕精似是想了想，才提议：“相逢即是有缘，若二位愿意，可与在下结成通参道友，日后便互帮互助，一起求正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