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长乐未央
踏进院门，院内静谧无声，时常候在门前的绿禾也不见踪影，空气中弥漫着不安的气氛。
我心头咯噔一下，脑袋里浮现出种种猜测，每种猜测都是我无法承受的痛。
“娘。”我声音颤抖，飞奔着跑进屋内。
“多大人了，整日毛毛躁躁的。”我娘放下茶杯，嘴里虽是数落的话，面上却是充满宠溺。
看到我娘好端端坐在上首，我抚了抚心口，平复好心情，上前挽住她的胳膊不撒手，“女儿不想让娘久等嘛，跑过来的，你看，额头上全是汗呢！”
我故意凑过脑袋，手指向额头，示意她看。
“宫里最重规矩，你入了宫，又是这般性子，该如何是好？”我娘掏出丝帕，擦拭我额上的汗珠，动作轻柔。
“娘，宫中自会派嬷嬷教导宫规礼仪，女儿用心学便是了，您无须忧心。”
“我怎会不忧心？”我娘抚摸着我的脑袋说：“哪个当娘的，不盼着儿女平安顺遂，一世无忧？
娘原是打算帮你寻一位好夫婿，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你们夫妻琴瑟和鸣，举案齐眉，不曾想陛下亲点你为后，也许这就是命吧！”
我娘说着这话时，语气里都是惆怅。
“娘对我最好了。”我亲昵的枕在我娘肩上，转移话题，“您唤女儿前来，所为何事？昨个儿女儿起得早，虽说休息了一晚，还是感觉疲惫得紧。”
“你这惫懒性子要改改。”我娘伸手点了下我的额头，正色道：“你可知，昨日李姨娘之事，你处理欠妥？”
提起李姨娘，我气不打一处来，“这半年，我们母女过得困苦，皆是李姨娘在背后做的手脚，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女儿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倒是娘你，为何要替李姨娘求情？”
我娘不气不恼，“婉，主子，你瞧瞧，娘这记性，怎么就是记不住，总会喊错。”
我笑着拉住我娘的手说：“娘，不管我是不是皇后，都是你的女儿，现在这里只有咱们娘俩，娘还是唤我婉儿吧！”
“好。”我娘将事情掰开了揉碎了给我讲，“李姨娘做的事，娘又岂会不知？娘为李姨娘求情，是为了你啊！”
“为了我？这，从何说起？”我微微蹙眉，感到疑惑不解。
我娘缓缓解释：“陛下选你为后，但封后的圣旨一日不下，就有转圜的余地，多得是人想要令陛下改立皇后，正愁没有理由。
李姨娘跪在你面前求你救她，若是你不予理会，恐会传你心胸狭窄，没有容人之量，传到陛下和太后耳中，也要重新考量，你可明白？”
“女儿明白了，女儿多谢娘亲提点。”我退后一步，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我娘亲手扶起我，忧心忡忡说：“你能明白为娘的苦心最好，婉儿，坐在皇后的位置，并不意味着你能高枕无忧，前朝后宫想要拉你下来的人多得是，以后你会过得如履薄冰，行差踏错一步，等待你的就是万劫不复，为娘不放心你啊！”
“既然要嫁人，女儿宁愿嫁给陛下，做遨游天上的凤凰，也不愿做落魄的山鸡，任人宰割。”
“好，说得好。”我爹大踏步走过来，对我露出赞赏的笑容。
我娘抬头看了眼外边的天色，好奇问：“老爷，您下朝了？”
我爹脸上的笑容尽然收敛，只听“砰”的一声，精美典雅的茶杯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淬然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该死的宋时彦，早朝参我一本，说我教女无方，婉儿无才无德，难当国母之尊。”我爹额头上的青筋凸起，俨然一副怒到极点的反应。
我娘绞着手里的丝帕，快走几步，停在我爹面前，急道：“老爷，陛下怎么说？”
“暂时压下，稍后再议。”我爹揉着太阳穴，蹙眉说：“陛下一日不下旨，皇后之位空悬，这前朝还有得磨。”
“老爷，要是婉儿不能入宫，哪里还有人家愿意娶她？老爷，婉儿是你的亲女儿，你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孤独终老。”我娘抹着眼泪，小声抽噎。
我爹眼睛一瞪，恨铁不成钢道：“催催催，我怎么知道怎么办？平时不知道好好教导，现在着急了，有什么用？”
“妾，妾身知错了。”我娘双眸蒙上一层水雾，委屈又可怜。
我爹摆了摆手，不耐烦道：“好了，婉儿也是我的女儿，你真担心婉儿，就趁这段时间好好教她。”
我爹站起身，背着手走出潇湘院。
我娘擦掉眼角的泪，拉着我的手招呼：“婉儿，你累不累？快坐下歇歇脚，唉！”
面对我娘不停的叹气，我溃不成军，举手投降。
我娘话锋一转，讲述起迄岭杜家主母的手段。
我听的如痴如醉，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夫人，膳房那边来人，问夫人几时用膳。”绿禾进来请示。
我回神看向门外，太阳高悬在当顶，刺目的阳光垂直落下，不知不觉到了正午时分。
“传膳吧！给膳房说一声，准备一些姑娘爱吃的菜。”我娘笑着对我说：“今日陪娘一起用膳。”
不多时，绿禾和彩云提着两个食盒走来，摆在桌上的有两份米饭、两碗汤、六碟小菜。
比不得昨天晚膳的丰盛，也比以前好上太多。
我娘给我夹菜，笑着调侃：“娘能吃到色味俱佳的美味佳肴，全是沾我们婉儿的光。”
“娘也吃，只要娘过得好，女儿过得好或不好，心里都开心。”我笑着，也夹了菜放到她碗里。
“傻孩子，阿娘此生别无所求，只盼我的婉儿，一生无虞，长乐未央。”我娘眉眼柔和，宛若春日暖阳，刹那间驱散我心头的阴霾。
我抿了抿嘴唇，脸上不自觉扯出一抹笑来，“会的，娘定会如愿。”
回秋华院的路上，秋儿惊奇道：“姑娘今日心情极好。”
“有吗？”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反问：“以前，我看起来心情不好？”
“以前姑娘很少笑，就算是笑也是，也是……”秋儿想不出合适的词，急得抓耳挠腮。
“浮于表面，笑容勉强？”我适时接话。
“对，以前姑娘笑容勉强，这次不同，笑从心里，止都止不住，奴婢看了也跟着欢喜呢！”秋儿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继续道：“奴婢脑袋空空，实在想不出合适的话，姑娘莫怪。”
“你很好，回去吧！”我笑容再次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