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周贵妃薨

彻夜不眠的灯驱散不尽这无边的暗夜，红烛一滴滴消融在这庭院，燃尽她最后一丝生命。

周挽卿，大秦王朝四大世家周氏嫡长女，开朝时周氏先祖曾有训，凡是周氏子弟皆不得入仕，因此，自周氏先祖隐退后，周氏一族便再无为官者，多以教书为主，少年子弟皆长于周氏家塾，而后周游各地，归来后便会去往周氏家塾或别的学院教学，大秦四大书院以周氏家塾——敬轩书院为最，而后三书院也有周氏任教，春闱三子一般都由四大书院承揽。即便科举取士，但书籍多为私人所有，平常百姓也无书籍来途，要想靠入仕只能通过书院私塾等，但在食不果腹下又有几人能踏入院门。周氏以其深厚家学渊源和无数孤本藏书吸引天下读书人纷纷投入其门下，故民间有话日“天下有识之士皆归周氏“。

然世间之人只看到了周家鼎盛，宝马香车，公子风流，谁能看到周家在王权忌惮下的岌岌可危呢。

周家嫡长女自出生以来便要为入宫做准备，作为王权下周家与皇室秦氏牺牲品，面前这个脸色苍白如雪，眉间紧蹙，嘴角含血，倚靠在贵妃榻上，双眼期待看着她，用着气若游丝的声音一声声问：“谢郎来了吗？“的人便是她姑姑，周氏上一代嫡长女，周曦月。

谁能将眼前这个没有一丝生命力的女子同二十年前那个艳照大秦，明媚张扬的周家大小姐联系起来呢。

在红烛燃尽最后一刻，她还执着盯着门外方向“挽卿，他真的不会来了吗，一句话都没有吗？”。其实，她都知道他不会来了，毕竟她是大秦的皇妃，他是谢家家主，但是她不甘心，在生命最后一刻还是不能如愿。

周挽卿俯身抱着她“姑姑，他不值得，不值得”。他不值得你一辈子倾心以待，不值得你的满腔热情与爱意，也不配你为了他一点点在这深宫耗去自己，他就是个懦夫，是个没有情爱的政客。

胸前一片湿意，她知道她姑姑在为自己默哀，为这几代的周家女默哀，她抬起了头，周挽卿退开一点距离。

贵妃那没有血色的脸突然绽放出了红光，眼睛也有了光彩，看着说“挽卿，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不是认识了他，最后悔的是听从安排进了这四方天，耗尽了自己一生，我是不是好可怜。真可笑，我走了之后，他们肯定只会写我一生好命，少时周家掌上明珠，及笄后皇妃一世尊荣。”

贵妃咳了咳，血丝从嘴巴溢出但她丝毫不在意：“不用管了，我走后，你帮我把我妆枢里底下夹层玉佩还给谢明玉说愿无来世，锦囊也不必归还，不要了。跟你爷爷还有你爹说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们的，我祝他们想要的都像这大秦一样不可返。在京城锦绣阁里我给你留了东西，挽卿记住世间男儿多薄幸，不论父母兄长还是爱人，你不要像我这样一生为他人做嫁衣，他们都不配，要是有一天你可以离开，帮我看看外边的世界，看看远山秋水。”

“我好想看看那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她带着笑合上了双眼，像是解脱了。

周挽卿抬手摸了一下脸，原来类似已经无声打湿了她脸庞，她站起来去梳妆台把玉佩拿出来藏进身上，迈着沉重步伐走到门口，对着跪了一地的人道“贵妃薨了”。

最前面太监马上跑去像皇上汇报，一片哭声四起，为贵妃也是为自己。

宫外长安街上谢家书房，有一人一直站在窗口望着宫廷方向，手里拿着一个已经磨损陈旧的锦囊，他就是谢明玉，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哪怕已年近而立之年，但依旧温润如旧，只是脸上的无喜无悲让人觉得少了些许人间气息。

门外侍者谢非叩门“家主，有宫里消息”。“进”无情绪的声音传了出去，只是拽着锦囊的手紧了几分。

谢非是自小陪着谢明玉长大的家仆也是陪读，现在的谢家管事，也是知道内情人之一，他微微抬头看着脸被遮在昏暗灯光下的人说“宫里传来消息，贵妃薨了”，谢明玉没有说话，他知道他在等他继续“线人说贵妃走前只见了周家大小姐一人，连皇上也没见说想走前安安静静地”。

等了一会才听到声音“她走前可有留话”，谢非“没有，线人说贵妃除了前面带话说要见你一面再也没话了”。

“下去吧”谢非想说啥最终还是沉默退了出去，只是在门外抬头看天叹了气。

谢明玉还保持着原来姿势，只是眼角红了，手筋暴起，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大秦皇上秦承璟听到贵妃薨时，也只是思考了一会，便下旨加封周贵妃为“羲和皇贵妃”葬皇陵。

秦承璟对周曦月也只是政治需要，对他来说，在他登基之日起，她就是要入他后宫的，刚刚进来的时候也有几分新鲜但随着她冷淡以及有不同的鲜花，也就只剩给周家安抚了，给了她尊荣便够了，这个女子对他来说没什么特别，现在也只是想她福气太薄了。

周挽卿在贵妃侧殿听着侍女书仪汇报皇上对贵妃的加封及厚葬，旁边的七琦可能是跟着周挽卿这几日在宫里看着贵妃一点点逝去有所感，担扰看着周挽卿说“小姐，这宫里一点不好”。

她知道七琦未尽之意，书仪跟七琦都是自小跟着她的，自然也知道周家女入宫的默认，不过入不入宫谁又能说的定呢，但是七琦这样说还是不妥“七琦，宫里不必私下家里，这样的话下次别让我听到了”。

书仪和七琦是她身边一等丫鬟，此外还有浣绮、流沁在宫外没有带进来，其中以书仪为主，为人谨慎稳重，管理她所有总事务跟院里其他丫鬟；七琦主要负责保护她，武艺虽不能敌大内高手这种，但也是世间好手，是她舅舅特意寻来的习武好骨子十岁那年送她的，只是性子有时候不太稳重，但也无伤大雅；浣绮则是负责她妆枢以及库房打理，有着高超妆扮手法；流沁则是负责情报收集，有着灵俐口才，擅长跟人打交道。

她知道随着她姑母逝去，下一个就是她要被卷入这风潮了，哪怕太子未定，但是也不乏有人想私下动心思，想用周家做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