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纷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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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文明与野蛮

日头朗朗,惠风和畅。

“官家,你醒了。”

赵官家眯起双眼,一双美眸倒映出倚卧在其身上的美人。

我不知晓那陈圆圆是真是假,也不知那陈圆圆是否像那传记所说般的美貌,竟引得一国之君宿夜不归。

但历史总喜欢将亡国之过编排一条囯君沉迷美色,似乎女人们本就应该为糟糕的皇帝背上一口黑锅,但是,她们有何错呢?

“官家,张择端将清明上河图呈了上来。”陈圆圆猫在赵官家身边,精致小脸贴在赵官家胸膛,满眼爱慕,仿佛,是在望太阳一般。

“哦?取来让我看看?”赵官家揽住陈圆圆香肩坐了起来。

“是。”门外等候已久的小太监听见动静,低头举着画卷走了进来。

赵官家捏住画卷轻轻铺开,东京风华展露眼前。

黄豆生面孔,吱吱驻车声。

行船过弯月,老少门下逢。

番邦琉璃盏,中土美丝绸。

运河浮脂水,扶摇明珠风。

赵官家满意地看着自己治下的盛世,虽比不得秦皇汉武,但亦不输那文景二帝,毕竟,在自己的治下,没有什么七国之乱。

“画得不错,升。”赵官家玉口一张,定下调子。

小太监缓缓退了出去。

“丫头,帮我更衣。”赵官家微笑着说。

“好。”陈圆圆颔首。

......

小太监换了行头,匆忙跑着,毕竟汴梁到皇宫还有段距离。

张择端瞥见了人流中慌张地小太监,叹了口气。

官家,荒淫无度。

两刻钟后,整理好着装的小太监抱着刚批的圣旨,清了清嗓子。

“张择端献清明上河图有功,升!”

太监的嗓音尖细,如同噪音一般。

张择端起身叩拜,咚地一声。

“谢官家,官家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择端望见小太监小跑了过来,脸上带着笑容,嘴巴一张一合说着什么,他却听不见。

向南吗?

他想到,麻木地将手里的碎银子塞进小太监手上,他转身离开。

这繁华巍峨的东京城,多让人舍不得啊。

这里诞生过无数奇才,欧阳修,王安石,三苏父子,还有那位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范文正。

张择端以前的梦想是用自己的笔画下这富饶东京,怎么画成了,又满是痛苦呢?

抬头,又是那家小店,不过此时却关着门。

张择端上前敲了敲门,并没有人应声。

转身正要离开,却见白绫探出头来。

咦,是昨晚那个酒鬼。

张择端看出了白绫眼中的嫌弃,尴尬地挠了挠头。

“嘤。”

白绫勾头,示意张择端进屋。

好有灵性的狐狸,张择端心想道。

推开朱门,清脆的风铃声响起,宛如清泉流过心间,扫去内心的不安。

那个叫王枢的青年似乎等候已久,备好了茶水等待着。

他怀里的那个绿恐龙真的好丑。

“先生。”张择端坐在王枢对面。

“客气了,先喝茶吧。”王枢微笑着倒上清茶。“极佳的桃花茶,想喝这茶,时运,才干,岁月缺一不可。”

张择端抿上一口,轻轻的桃花味道充满口腔,细细品味后一饮而尽。

“清雅。”张择端评价道。

“张先生,我想要你的画笔。”王枢说道。

“我心里烦闷。”张择端笑道。

“我知道。”王枢点头。

“怎么救大宋?”张择端苦笑道。

“救不了的。”王枢摇摇头。

“何解?”张择端泄气道。

“这大宋,与其说是国,不如说是一个,嗯,一个妓院?”王枢思考半天,想起来这个词。“赵官家便是那老鸨,百官就是那小厮,百姓则如娼妓,军队就是打手。

可笑的是,赵官家不想着赚外边的钱,却欺压娼妓,刮娼妓的油水,撒给客人叫他们常来。

小厮们眼馋娼妓风流,有意无意地骚扰娼妓要她们委身。

娼妓们反抗,等来的确是打手的大棒。

娼妓们浑身青紫,伤口都要流脓老鸨却没钱治,还想着把这些腐坏的娼妓卖了再挣一份钱。

你说怎么救?”

张择端垂下头。

“那她们,可以选择反抗啊!”

“反抗,就要死人,谁去死?”王枢笑了。“更何况,最后死的,只是打手和病重娼妓,老鸨还要庆幸要少出一部分丧葬费呢。”

张择端沉默,半晌后,憋出一句话。

“我该怎么做?”

“先生,如果可以的话,金军入城,能否再画一幅画?这灿烂东京,一转眼就变成了一堆废墟,也好歹能为后世帝王警醒。”王枢请求道。

其实,也并没有必要再画一幅,后世的君子们会从历史中学到教训的,从不吸取教训的,永远都是那群蛀虫罢了。

“好。”张择端点了点头。“我回去取画笔。”

叮铃~

叮铃~

柜台上留下一只毛笔,笔头的狼毫没有洗净,还残留着一些墨。

白绫叼起画笔,交到王枢手上。

张择端走了,王枢送给他一件东西,一件他会用到的东西。

张择端游走于东京城内,脸上戴着王枢送他的一个面具。

他看到城门失火,野蛮的金军攻破城门,如同一只只鬣狗一般冲进汴梁。

火,到处都是火。

躲在阴影的百姓被搜刮了出来,如同猪狗般被肆意屠杀。

激扬的儒士痛骂着金军不仁不义,却被贪生怕死的儒生嘲讽着死板。

那被逼着跳河的大才说着“河水太凉”收回了脚步。

突然,他停下了。

那是一个妓院。

金军冲了进去,一条条鬣狗像是见了最美味的腊肠。

他看到了徽宗被金军们拖了出来,像一条下作的狗般求饶。

此刻却有一个赤裸着身子,浑身都是伤痕的美人冲到了窗边。

“我是个妓女,但是,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们这群畜牲糟蹋!”

说完,一跃而下。

一命呜呼。

可另一边,那些宫里的贵人们却匍匐在鬣狗的身下搔首弄姿,请求活命。

张择端眼睛赤红,他没想到,那名妓女都死了,金军还是没放过她。

一条身材如同侏儒一般的鬣狗跳了出来,啃食着她残余的体温。

金军入城,不封刀。

死伤无数,人命不如狗。

张择端又画了一幅画。

这副画画了一辈子。

画里是被金军摧毁的汴梁城。

王公贵族摇尾乞怜。

九流娼妓宁死守节。

“您,确定要交给我?”王枢望着眼前头发衰白的老人。

老人将面具还给王枢。

“前几日,岳将军死了。”老人笑了。“他们改不了的,与其如此,不如交给你,你,比他们懂道理。”

“好。”王枢点头收下。

老人活了五十四岁,历经南北两宋,膝下三子两女。三子分别跟随岳将军,韩将军与那个什么词中之龙抗金。

皆战死。

两女嫁于宋兵,至今守了二十于年活寡。

几日前染了风寒,大姐死了。

二姐被盗贼刺死。

无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