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无间道

薄扶林的一栋精致别墅内。

曾经的港岛警务处助理处长，刑事与保安处副处长司徒杰正在厨房里忙碌着准备早餐。

自从六年前他私自指挥邱刚敖等人救援霍兆堂，尽管在法庭上他果断出卖了邱刚敖等人，但他的警察生涯也因此走到了尽头，三年前正式从警队退休。

和港岛警队许多高级华人警官一样，司徒杰的家人早已移民海外，原本他也打算退休后加入他们的行列。

然而四年前港英政府出台了新规定，退休官员五年内不得移民，且每年在港居住时间不得少于180天。

因此，司徒杰每年有一半的时间都是独自一人在港岛度过。

司徒杰打开冰箱，取出一瓶鲜奶，正要关上冰箱门时，突然一只手臂从背后伸来，紧紧扼住了他的脖子，紧接着一块毛巾严严实实地捂住了他的口鼻。

动手的人正是莫亦荃。

司徒杰本能地挣扎起来，但那只手却像铁箍一样，死死勒住他的咽喉。

两分钟后，司徒杰停止了挣扎，像一滩烂泥般倒在了地上。

此刻，邱刚敖走进别墅，把司徒杰塞进一只宽大的尼龙袋中，然后把他拖出了别墅。

在别墅门口，一辆轿车已经停在那里，几人一上车，朱旭明便启动了车辆，疾驰而去。

司徒杰昏昏沉沉地醒来，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没有窗户的小房间里。

他的手脚被拷在铁椅上，动弹不得。

司徒杰没有愚蠢地呼救，而是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明白，对方把自己弄到这里，肯定有他们的目的，他们一定会来找自己。

时间流逝，一声‘哐当’的响声把昏昏欲睡的司徒杰惊醒，随后，一个半长头发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站在他面前。

“你是谁？”司徒杰问道。

“司徒sir，不记得我了？”邱刚敖说着，把脸凑到司徒杰面前。

“你是，六年前……”

司徒杰仔细打量了邱刚敖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恐，他认出了这个人是六年前出卖他的帽子叔叔。

“看来司徒sir已经想起我了。”邱刚敖笑着说。

霍文身影一转，折回吕钦权的房间，嘴角微微一扬，说道：“吕律师，有点事情得出去一下，你把协议按我们之前说的准备好吧。”

“明白了，霍先生。”

吕钦权点了点头，瞟了一眼手表，接着说：“下午就能把协议给您。”

霍文点了个头，随即转身出了房间。

片刻后，霍文坐进他那辆白色的丰田佳美轿车，高晋早已坐在驾驶座上等他。

“那家伙现在在哪呢？”

霍文一落座，便平静地发问。

“尖沙咀广东道311号。”

高晋简洁地回答。

“走吧，去会会他。”

霍文语气平和地说道。

高晋没再多话，微微点头，发动车子向尖沙咀开去。

与此同时，在尖沙咀的一处陈旧公寓里，陈永仁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失眠已久了，自从被黄志诚说动做卧底以来，三年复三年，压力如同阴影，紧紧跟随着他。

“砰砰砰……”

突然，一阵敲门声把他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惊醒，陈永仁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警觉。

陈永仁轻手轻脚地滑到门后，猫眼里透出一丝警觉的目光，审视着外面的动静。突然，门外传来了急促的声音：“陈先生，情况危急，刻不容缓。”

陈永仁的心跳不由加速，他右手悄悄握住了藏在腰间的匕首，左手则缓缓转动门把手，将门缓缓推开。他判断此人并非韩琛的手下，否则自己此刻面临的将是枪口而非敲门声。多年的卧底生涯教会他，任何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

“你到底是谁？”陈永仁目光锐利地盯着对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对方头戴鸭舌帽，墨镜和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紧绷的下巴和紧闭的嘴唇。“陈先生，我是林展超总督察的卧底，我有一个紧急消息，必须立刻告知黄警司。”霍文语气急切，透露出内心的焦急。

陈永仁沉默片刻，目光如炬地打量着霍文。

“陈先生，你应该清楚，林总督察是几天前被韩琛的人害死的。那天早晨，我是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我们分开后不久，我就目睹了林总督察遭遇不幸，被一辆货车无情撞倒。”霍文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他与林展超的合照，然后缓缓摘下了墨镜和口罩，露出了饱经风霜的脸庞。

这张照片让陈永仁心中的疑虑稍微减轻了些，对霍文的戒备也放松了些许。

霍文接着说：“我猜想，是我提供给林sir的那份证据，才让韩琛敢于在光天化日之下杀害林sir。”

“那份证据你是怎么弄到的？还有，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卧底的身份的？”

陈永仁连珠炮似的三连问，眼神锐利如刀。

“陈sir，你难道忘了林展超总督察曾经是我们警校的教官吗？”霍文解答了陈永仁的疑惑，然后话锋一转，“韩琛手中的货物并非无端端的，这个你应该明白。那份证据已经被林sir销毁了，我现在只能告诉你……”

霍文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在陈永仁的耳边吹气般说出。

陈永仁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目光紧紧地盯着霍文，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没有发出声音。

“陈sir，我现在已经和警队失去了联系，他们肯定不会相信我。你一定要尽快把消息报告给你的上级，我要走了，你自己要小心。”霍文重新戴上口罩和墨镜，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永仁站在原地，目光空洞地看着霍文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说话。

……

同一时间，港岛警队西九龙总区重案组的审讯室内，靓坤闭着眼睛，靠在审讯椅上，看起来像是睡着了。然而，他的大脑却在飞速地运转。

昨天被警察押解到局里后，靓坤除了接受常规的问话外，便无人问津。

他心里有些慌乱，感觉一片迷茫，对周遭的一切都不甚了了。

连他的律师在与他会面后，也无奈地摇头，表示警方那边没有提供任何新线索。

靓坤未曾察觉，有几束目光正透过单向玻璃窗，紧紧地锁定着他，审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黄志诚抚摸着自己下巴上的胡须，双眼显得有些失焦，显然在深思熟虑。

“黄警官，要不要安排第二次的问询？”

黄志诚旁边的莫文龙终于按捺不住，开口询问。

“莫警官，你不觉得我们手头的证据太过完美，反而显得不合理吗？”

莫文龙面对黄志诚的提问，一时语塞，不明白证据合理难道不是好事吗？

“我总有预感，这个案子就像是一出事先编排好的戏码，我们不过是在按照剧本演出。”

经过一番思索，黄志诚心中的疑虑越来越重。

无论是那盘神秘的录音带，还是嫌疑人许援军，抑或是那起抢劫案中的火王，所有的证据都太过直接，让人不得不怀疑。

“黄警官，你是不是过于敏感了？”

莫文龙此刻只想尽快将这起汉口道抢劫杀人案画上句号。

“也许吧。走，我们再见见靓坤，深入聊聊这件案子。”

黄志诚转过头，望了莫文龙一眼，随后两人一同走向关押靓坤的审讯室。

“……”

昨天被警察带进局子后，靓坤除了被简单问了几句，就没人搭理他了。

他心里有点打鼓，一头雾水，对任何事情都摸不着头脑。

连律师和他见面，也是两手一摊，说警察那边没透露出什么新情况。

靓坤不知道的是，几双眼睛正透过单向玻璃窗，紧紧地盯着他，不放过他任何一个小动作。

黄志诚轻轻抚摸着自己下巴上的胡渣，眼神略显空洞，显然在认真思考。

“黄警官，要不要安排第二次审问？”

站在一旁的莫文龙有些不耐烦，终于开口询问。

“莫警官，你不觉得我们手头的证据来得太巧合，反而让人起疑吗？”

莫文龙被黄志诚的话问得一愣，证据不是越完整越好吗？

“我就是觉得这案子像是在按照一个剧本在进行，我们就是那些照剧本演戏的演员。”

黄志诚经过一番沉淀，越发觉得此事蹊跷。

无论是那盘神秘的录音，还是许援军，或是抢劫案中提到的火王，所有证据都太过明确，反而让人产生怀疑。

“黄警官，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莫文龙现在只想尽快结案，不想再节外生枝。

“也许吧。走，我们再去会会靓坤，详细聊聊案子的情况。”

黄志诚看了莫文龙一眼，随后两人便向关押靓坤的审讯室走去。

“……”

靓坤本来闭合的双眼在突如其来的声响中蓦地睁开，显得有些惊慌失措。

“李乾坤，我是重案组的黄志诚警司，你沉思多时，应该有不少话想对我讲吧？”黄志诚单刀直入，没有多余的废话。

靓坤一脸不耐烦，没好气地说：“警官，我早就跟你们说过，官仔森的死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黄志诚平静地看着他，说：“李乾坤，你可能需要听听这个，它可能会让你改变答案。”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播放器，把耳机递给了靓坤。靓坤狐疑地接过耳机，把它戴在了耳朵上。

几秒钟后，靓坤的脸色骤变，变得苍白无比。

黄志诚捕捉到了靓坤表情的变化，眼中闪过一抹得意的光芒，看来他的猜测是对的。

“李乾坤，你现在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讲？”黄志诚不紧不慢地问道，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靓坤紧抿着嘴唇，沉默不语。他一听到傻强的声音，就立刻辨认出来，也明白了警察为何会找上自己，指控自己雇佣凶手杀害官仔森。

靓坤脑筋一转，想到傻强已经背叛了自己，如果把傻强供出来，他也会反过来咬自己一口。不如找机会解决掉傻强，永绝后患。

打定主意后，靓坤抬头望向黄志诚，语气坚决地说：“我没什么好说的。”

“李乾坤，我得提醒你，你的机会已经所剩无几了。”

黄志诚猛地一拍审讯桌，目光锐利地盯着靓坤，语气沉重地说。

“警官，我确实没话说了，总不能逼我乱讲吧？”

靓坤语气平静，声音淡淡的。

“嘿，你慢慢考虑，仔细想想吧。”

黄志诚深深地看着靓坤，留下这句话后，转身准备离开。

“警官，我想申请见律师。”

靓坤忽然开口说道。

“可以，等我处理完手续，自然会通知你的律师过来。”

黄志诚头也不回，声音冷硬地回答。

“安排一下，让靓坤的律师过来，同时派人盯着，看靓坤有什么动作。”

黄志诚走出审讯室，对莫文龙吩咐道。

“明白，sir！”

莫文龙立刻回应。

‘滴滴……’

这时，黄志诚腰间的对讲机响起，他瞥了一眼屏幕上的数字，脸色微微一变。

这串数字是他和卧底陈永仁的紧急联络暗号，意味着陈永仁有紧急情况需要立即汇报。

“莫sir，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靓坤这边先交给你，有什么情况及时通知我。”

黄志诚对莫文龙交代道。

说完，黄志诚便直接离开了警局，朝与陈永仁约定的地点赶去。

靓坤面前，黄志诚把自己看作是经验老道的猎手，却未意识到，在不知不觉间，他也常常沦为别人的捕获目标。当他走出警局那一刻，陈永仁启动了那辆丰田卡罗拉，从公寓楼下缓缓驶出，并未察觉到一辆黑色轿车如同影子般尾随其后。三十分钟后，陈永仁将车停在了港岛上环粤海大厦的入口处。

那辆悄无声息跟随的黑色轿车也缓缓停在了不远的路边。罗剑华推门下车，步至一旁的电话亭，伸手拿起话筒，熟练地按下一串号码。

“阿文兄，那家伙已经抵达上环粤海大厦了。”罗剑华的声音透过电话线传了过去。

“明白了。”霍文简洁地回应了一声，随即挂上电话，又迅速拨打了另一个号码。

此时，在西九龙总区情报科的办公室里，刘建明虽然表面上忙碌于桌上的文件，但他的目光却时不时地溜向那部电话机。

突然，电话铃声打破了办公室的宁静。

“喂？”刘建明迅速接起电话。

“刘警官，赶紧通知韩琛，林展超之前携带的物品现在在一个卧底身上，他此刻正和黄志诚在粤海大厦会面，要韩琛尽快行动。”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紧迫而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