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漏网后患
石崇贵额头微抬，仰视着大殿中低眉的佛陀，自己的一念之差，竟导致了这一场使全军动荡的“类兵变”！
脱序的劫掠当然免不了人命的损伤，在这个时代，每个人的性命都如同草芥一般，无论是有权、有兵还是有钱。
只要百密一疏，往往就会全盘皆崩，石崇贵魂穿到今日，还不足一个月，却也已然是数临生死。
战端一旦开启，自己根本别无选择，只能凭一股从这副身体中继承来的锐气，向前急冲！
绝对的公平是做不到的，石崇贵承认面对符彦卿他有深度的不信任，这个人和冯道一样，身在五代，却累朝高官。
这种墙头草随风倒的架势跟风格，让石崇贵心中难免一阵阵的泛着忌讳。
魏盛悄声的走进了大雄宝殿之中，垂首而立，高怀德招手让他走到了石崇贵的身后。
魏盛试探着道：“陛下！臣从乱军之中寻到了一个消息灵通之辈，陛下曾吩咐让查，领头劫掠的首领中有没有真正立下功劳的人。
其实是有的，但这些人往往也是被一群人簇拥怂恿着，才敢冒险在城中胡作非为，所依仗的就是领头之人，最近军功最盛！”
石崇贵站起来转身出了大殿，高怀德和魏盛都随后跟了上来。“所以对于这样的人，朕要亲自去送走他们！才不算是辱没了此辈立下的大功。”
当石崇贵带着控鹤卫纵马飞驰到城中最大的官宦人家宅子前，那是唐昭宗时代的亲近旧臣，终其一生也未对篡唐的朱温，稍加辞色！
后来侥幸逃脱，后唐时又备受恩遇，始终以唐臣自居，晋代唐后，他虽百般看不起石敬瑭，但石敬瑭被别人瞧不起的惯了，也就没敢杀他。
时至此刻，虽在乱世之中也已然是青州首屈一指的文坛宗师，七十九岁高龄如今却死在了同样是第一批登上西门，有先蹬大功的归德军孙黑齿的手上。
高怀德听魏盛在奔马的路上，讲了这件事，一听这个名字，不禁惊道：“是他带的头？！”
也不用等石崇贵再问，小高便解释道：“此人是归德节度使的亲军教习，这次臣到汴梁来追随陛下，所带的数十名将官之中，最为能战之辈，此人能排前五！
也是臣拳脚功夫的教习师傅！”石崇贵当下一呆道：“他是你的拳脚教练？那你能说服他，命令归德军各回营地吗？”
“臣其实没脸见他，禁军与地方牙军之间的待遇差距，可说是天壤之别！臣父并非像杨光远那般聚敛无数钱财，拉拢士卒全靠收买和满足！
臣所在的归德军，戮力王事之心，那是日月可鉴的，但陛下却必须遵循亲疏有别的军阵顺序，就难免厚此薄彼。
尤其是蝗灾重创中原之后，我辈还在与契丹死战不退，再遇上这种性情蛮横之辈，一时无法调节激愤才有今日之事！”
石崇贵当然必须做到亲疏有别，如今内忧外患，中原一无所有，所有军事资源肯定是向着朝廷中央禁军大面积倾斜，这是理所当然的。
现今是军镇割据之世，这些人说白了都是节度使的私兵，难道还要朝廷将得到的宝贵资源，拿去做为他人添嫁衣的事？！
“怀德呀，可此人杀了青州乡绅集团中的翘楚，又放火点了他的院子，动静闹的实在太大，朕看他是非死不可！
此人行事已经使朝野上下震惊动荡，如果朕毫无反应，那朝廷统治集团中最能维持我大晋运转的笔杆子，书袋子们，可要寒了大心了。”
“臣明白，越货杀人焚屋，桩桩件件都是罪名昭彰，相反陛下亲身前去取他性命，这份殊荣，臣归德军上下，只有感怀，并无异议。”
“他立功的官爵赏赐，在他死后，朕依然会给他的后嗣家人。”
石崇贵三人纵马驰到滚滚烈焰腾空的青州文坛领袖的宅院前，却见孙黑齿手持宽背砍刀拄在地上，正与周边围聚的两镇乱兵嬉笑怒骂。
石崇贵翻身下马朗声道：“孙黑齿，识得我吗？”
看见高怀德随侍在侧的孙黑齿凛然不惧的接口道：“失敬的很啦～少帅，老子当年教你的时候，可曾有教过你怎么做一只哈巴狗吗？
如今你跟你爹一样，做狗都做的这么出类拔萃！”高怀德听他出言辱及父亲，不由得勃然大怒道：“老孙！你跟随我父亲，没有二十年，也有十五年了！
竟说出这种猪狗不如的禽兽话！有这样的天子，难道你以为不该臣服吗？你辱我父亲，我只能与你割袍断义！”
说着高行周掀开下摆甲胄，扬起内衬汉服布衫长袍，不禁拔出腰间唐刀手起刀落将一大节袍服下摆，割了下来，掷在地上！
“孙黑齿，在西门先蹬之时，朕对你确有印象，你们各位围站着的兵将弟兄们，朕会命人将你们的补偿待遇，全都比照禁军，依然会发还给你们大家的家人！
但孙黑齿，屠戮汉臣，屠戮汉民，焚烧汉家屋舍，纵使朕能相容，天亦断不能容！”当下石崇贵拉开架势摆出剑步，手中那把饮血无数的天子御剑，隐隐泛光。
孙黑齿见是皇帝亲自动手要杀自己，大家都明白这是皇帝对其功劳的认可，当下颇为感怀，不敢不敬，也不敢大意，站起身来。
他将两臂袖子编至小臂臂弯处，举起手中的宽背砍刀，凝立不动，静候石崇贵进攻，石崇贵手上御剑中锋突进，孙黑齿胸腹之间的五脏要害已尽皆在皇帝长剑的笼罩之下！
孙黑齿不禁心中喝一声采，踏上两步，横刀一举，猛然向皇帝劈去，高怀德在二人搏杀的圈子外，手上扣紧弯弓长箭，随时准备射出护君！
石崇贵与孙黑齿，辗转翻腾，刀刀狠辣直攻要害，剑剑冷绝，要将叛逆立毙手下，斗的惊险百出，石崇贵的武技，毕竟和高怀德只在伯仲之间！
而这孙黑齿实力又在高怀德之上，只拼斗了一炷香时间，石崇贵便已然大汗淋漓。
二人拼斗正决生死之际，李守贞却带着众多兵马出现在众人眼前，他一路风尘从城外探查得知，侥幸逃得性命的平卢军镇掌书记叫什么山阳的！
纠结了泰山东麓流民叛贼数万，正朝着东阳城进发，看其势，是要来攻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