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夫子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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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小夫子心软

周承叙体魄三重加持,力大无穷,体能充沛。

一步一掌,一步数掌,如铁牛耕地,也如鲮鲤挖洞,速度缓慢却稳定,一刻不停,步步向前,比身后众人还快几分。

最大的危险只来自脚下,看不清路,全靠摸索。

万幸有地图,班头也认路,不至于一头栽进悬崖。

一路走走停停,从白天走到黑夜,连走七天,终于翻过连绵的雪山。

最危险的一段路是二尺宽的挂壁石路,开凿在一片垂直的悬崖之上,右侧是光滑冰冷的石壁,左侧是深不见底的悬崖,转身都难,何况脚下还有层层坚冰。

周承叙一步一个脚印,硬生生把厚厚的坚冰踏碎扫落悬崖,又把绳子系在腰间,亲自拉着众人走过这条绝险之路。

班头说,这条小路叫星槎渡,意思是星槎的渡口。

星槎是什么?传说中仙人的飞天坐骑。

星槎渡,意喻这条路极高极险。

翻过雪山便是汉州地界,路况越走越好,山脚下便有一座小县城,小县城再往北便有宽阔的官道,官道上有驿站、兵寨、卫所,往来行人也更多,安全性大幅提高。

汉州富庶远在锦城县所在的蜀西之地,人口、经济、军事、民生等全方位领先。

小县城叫西陂,人口也有二十万,多是山民,依山吃山,夏日里进山采药、狩猎者多不胜数,也有许多向导、民夫为往来商队服务,但冬天都闲着,入冬之后几乎没人敢上山。

以至于看到周承叙一行人从蜀州翻山而来,个个惊得不行,叹为神人,在城门口就被围观,直至他们住进驿站才散去。

到驿站,周承叙也松口气,扔给驿差五两银子,淡淡道:“先打一桶热水来,再准备一桌子好菜,另外再准备干净热水、白米饭、青菜豆腐四十份。”

驿差大喜。

按照规矩,往来公事吃喝用度全部由驿站提供,驿站只需拿着票据到县衙报销即可。

但花钱容易报销难,所以日子过得很紧张。

这种自己花钱的客人,比亲爹还亲。

只要给银子就是大爷。

给的比花的多,更是大爷中的大爷。

五两银子置办这么些吃的用的绰绰有余。

再给那些老幼囚犯一人置办一身衣服新衣服也还能剩半两。

当然,大爷不提这要求,他也绝不提醒。

待驿差送来大桶热水,周承叙脱掉衣服,缓缓滑进去,感受着水中洋溢着的热力,身不由己地吐了一口气。

“呼——”

舒坦!

坐下去,任由温热的气息自下而上地漫过每一寸肌肤,直至脖子。

闭上眼,静静感受这久违的舒爽感,一动不动。

这时,两个女孩悄悄挪到浴桶旁,细声细气道:“小夫子,奴,奴婢为您搓背。”

他理都不理,自顾自划拉。

待水不那么温热,这才起身,擦干,套上青衫,出门到隔壁房间巡视一圈。

衙役们立刻起身打招呼。

“小夫子!”

“小夫子吉祥!”

“小夫子,舒坦了吧?”

“这一路上多亏小夫子照应。”

“辛苦小夫子。”

“……”

王家的老幼也起身,不过全低着头,一言不发。

对这个灭门的仇人,他们感受着实复杂,恨确实恨,可这一路上,跟着他又少受了许多罪,若不是他,他们这群人,没几个能翻过雪山。

该恨还是该感激?

他们也说不清楚。

周承叙扫了一眼,淡淡道:“这顿饭后,我便要返回锦城县,刚刚买了点吃的,算我一点心意。”

又冷漠道:“不要撑死了。”

再朝几个衙役道:“几位这一路也辛苦了,我点了一桌子酒菜,一块吃吧。”

“小夫子客气了。”

“怎好意思让小夫子破费?”

“小夫子大气!”

“……”

客套一阵子,返回大房间。

进门却见两个女孩正凑到浴桶边洗头洗脸,看着周承叙回来,大惊失色,急忙跪下求饶:“小夫子饶命!”

“饶命!”

周承叙一言不发,揪起二人,朝二人依旧看得出俊俏的脸蛋扇下去。

“啪啪——”

几巴掌下去,二人已是鼻青脸肿,脸蛋肿得像馒头,风吹雪打得肌肤早已龟裂,此时涨破,渗出丝丝缕缕的鲜血,骇人至极。

把二人踹到墙角,又若无其事地请众衙役落座。

饭菜上桌。

众人大快朵颐。

在雪山里艰难跋涉二十天,天天热水泡干粮,早就馋得不行了。

吃饱喝足。

其余衙役散去,只留班头。

周承叙倒了两杯酒,跟班头碰杯,一饮而尽。

班头笑道:“之前听孙捕头说小夫子滴酒不沾,没想到还挺娴熟。”

周承叙吐口气,笑道:“之前滴酒不沾,是怕酒后误事,可现在……走这么一趟才知道,酒这东西,真消愁。”

班头放声大笑:“小夫子也有犯愁的时候?”

“有,多得很,哈哈。”

“可惜这酒一般般,不如咱锦城县的锦城春。”

“下次再见,请你喝二十年的老锦城春。”

“哈哈哈一言为定。”

“班头尊姓大名?”

“不敢不敢,贱姓石,石之茂。”

“石兄,一路顺风。”

“也愿小夫子高中状元!”

周承叙点点头,取出两只木牌推到石之茂面前:“我一向和气待人,刚才失了态,动了粗,实属失礼,你替我转交她们。”

说完,起身,双手抱拳,一躬到底。

不等石之茂说话,转身就走。

石之茂拿起两只木牌,仔细端详,上边各有一首小诗。

“采得花盈把,芳馨未可穷,灵均遗世久,千载一悲风。”

“幽香不自媚,清露欲为霜,长忆纫兰佩,春风过草堂。”

各自落款“周云谷”三字。

这不是一路上休息时雕刻的吗?

分明是早有想法。

小夫子这是心有愧疚,想留一对护身符给姐妹俩。

还是年轻。

这就心软了。

真当了官,比这更残忍的经历还有很多。

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

这句话说的可不止形容县令府尹权力大,更在描述县令府尹这些地方官的心狠手辣。

当官越大,越得心狠,手得越辣,否则根本坐不稳那个位置。

都说慈不掌兵,当官也一样。

当官,却心软,这是致命的弱点。

不知道小夫子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自己的弱点。

想到这,朝跪在墙角瑟瑟发抖无声流泪的姐妹俩招招手,和声道:“起来吧,别怪小夫子,他这是救你们。”

又解释道:“这一路还要走两万里,要遇见许许多多人,行人,商队,山贼,公差,士兵,你们洗得干干净净上路,让他们看见,有好下场?”

说着,把两块木牌递过去:“王同妍,王同馨,一人一个,小心收着,这是能保命的好东西,说不定还是你俩的造化,真得了造化,千万记得小夫子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