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断尽前缘
汉江这一带都有自己的风俗，比如死者不在头七时带走下葬，就又要摆上七天才行。方莺莺的尸体虽然是保存在有冷气的棺材里，可也放了七天了，已经有了臭味。
若是再放置七天，那味儿得大成什么样了？
而那还是轻的，这样折腾，一家子亲友可不得心疼死。
尤其是柳姨，连忙去哀求张老一定要在天亮前把尸体弄上车去。方伯也看愣了，疑惑刚刚还好使的铜锣，现在怎么突然就不好用了？
“张老，这…”
张老自己也是老脸通红，没想到在这么多人面前折了面子。他一把将铜锣塞给了张叶天，又睁开老眼向我瞪了一眼，接着故作镇定地说：“别急，你女儿尚有留恋不肯走罢了，老夫还有手段。”
说着，张老竟然拿出一支朱砂笔，就要往方莺莺的额头上去点朱砂！
点朱砂，封泥丸宫。这样方莺莺的魂魄就被困住，尸身自然就不会听使唤，有再大的能耐也发挥不出来了。
但是代价却是魂魄会被困在尸身中，直到尸体腐烂，或在火葬场化为灰烬，将承受同样程度的痛苦！
这老不死的比我想的更加过分，逼急了居然想利用方家人不懂深浅，用这种点魂封魄之法！
“且慢！”我一声厉喝，连忙箭步冲上去拦住。挡在我和张老中间的方伯只觉得眼前一花，人就闪了过去，根本没看清我是怎么过去的。
我一把拦住张老的手，声音沉了下来：“点朱砂乃大恶之术，张老你修行多年，难道不怕沾上恶因招来恶果？”
张老瞪眼大怒：“小崽子，你当你是我长辈，敢来教我做事？滚开！”
说话间，张老挣开我的手，左手反手一掌向我打来。猝不及防间，我紧急运起浩然罡气护住胸口，那一掌打了个结实。
我闷哼一声，觉得体内五气倒腾。这死老头子竟然用上了罡气打我，要不然护的及时，怕是要伤上几根肋骨。
但张老也踉跄了一步，脸上的吃惊丝毫不下于我。我的年纪跟他差了四十年，就算是仓促一掌用上的罡气，也不该被一个如此小辈挡住。
这一瞬间的事发生的电光火石，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包括最近的张叶天在内，他反应过来后立即大叫：“好个混蛋，你敢打我爷爷！”
我呼出一口浊气，总算把沸腾的气息平复。冷冷看了他一眼，心说真不愧是爷孙，一个暗自出手伤人，另一个恶人先告状！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这时候方伯、柳姨等一众不明究竟的人自然是站到了张老那一边，有对我指指点点的，也有冲我怒吼要我滚出去的。
方伯脸色更是很不好看，冷声问我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看了圈周围，心说这时候就算解释张老的意图，只要他不承认，矢口否认那也是没有意义。还不如想想破局之法，以后可不能再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了。
我心里自嘲了两句，然后看向唯一对我还有几分好感的柳姨说：“柳姨，别的我也不解释了。现在天快亮了，时间紧迫。我就试一次，如果不成，我马上滚蛋，如何？”
听到我这话，柳姨显然动摇了。张老名气再大，终究是别人，眼下女儿尸身的处理才是最要紧的，其余的通通可以靠边。
“好了，我是孩子妈，我同意再让这小师傅试试。”柳姨拦住了义愤填膺的众人，疲惫无比地说完，又转头看向我，认真又严肃地说，“只试一次，如果无效，请你立即离开！”
我听出这是一个母亲的决绝，她的女儿已经受够了折磨。作为母亲，她不能再让这种情况持续下去。
我点头说：“好，你们先退开一点。”
众人窃窃私语，先退开一点距离，张老和张叶天虽然都有怨言，可毕竟是人方家的事，不好多说什么。
我诚恳地对尸身说：“三番两次搅扰安宁，实属无奈。望你见谅，待一切结束，我自为你往生超度。”
说罢，我打了个稽首，然后揭开了她盖住脸的白布。
这一下，众人都大吃一惊。有吸凉气的，有怒喝的，因为方莺莺是摔死的，所以头部几乎惨不忍睹。虽然被死亡化妆师修复过，依然十分可怕。
但没想到，我将白布揭开后，她的眼睛竟然是睁开的！
这一幕让不少人脊背微微发凉，这比死尸站起来更加吓人可怕，因为站起来的原因大家都清楚，是因为张老的法术。
可死尸睁眼，是为什么？
“还不过来？”我扭头冲瘫坐在地的博文喊到，“前日因，今日果。了结你的因果，也送她去解脱！”
听到我的低喝，所有人都向博文看了过去。因为事态发展的太快、太突然，所有人都几乎忘了博文也来了灵堂。
“他是…”张老撅眉问张叶天。
张叶天低声回答：“许博文，我跟您说过的那个倒霉蛋…”
“原来是他来了这里！难怪！”张老顿时恍然大悟，接着咬牙切齿地从人群里看着我，“好个小兔崽子，敢摆老夫一道！”
我隐约能听见他们的低语，但并不在意，只见博文犹豫，又催促了一声。
博文一咬牙，似乎突破了心理的障碍，起身走了过来，到了方莺莺面前，表情复杂无比。害怕、歉疚、恐惧、后悔……
种种情绪，五味杂陈，混在一起。最终在博文口中化为由衷的三个字：“对不起。”
随着这三个字出口，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方莺莺那双混浊的眼睛，居然滴下了一滴眼泪！
就在这一刻，我立即抽出纸画符，一声喝道：“天道煌煌，人道茫茫。前缘以断，再分阴阳！鬼道乐终，当归幽冥，莫要误了鬼门时辰！去！”
话音喝落，方莺莺的双眼不舍地闭上，最后看得不再是博文，而是父母的方向。前缘斩尽，她也能解脱而去。
一道肉眼难见的白气由她天灵处飞出，正是方莺莺的三魂七魄。我召来清风鬼，现在天欲破晓，由他领符命带领方莺莺去往鬼门关能更快！
方莺莺的尸体直挺挺地倒回棺中，张老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恶狠狠地揉碎了一道符：“臭小子，别以为老夫这么轻易让你逞能！”
我见尸体重回棺中，眼看天要亮，立即让抬轿地过来抬。不料四个人卯足力气，暴喝一声，可那棺材，竟然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