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手巧的祖先

大约200万年前，人类的进化方向发生了改变，一个新的时代开始了：从露西进化而来的生物，他们大脑的大小经历了系统性的增长，虽然现在看来，他们的大脑并不比黑猩猩大多少。在400多万年的时间里，人类大脑的大小并没有显著增加，但200万年前，人类大脑的体积开始增长，一些你认为的人类“高光时刻”出现。这一进程中的“佼佼者”是尼安德特人。

顺便说一句，当我说某件事发生的时间时，我给出的年份只是近似的，因为确切的年份数据对阐述本书主题并不重要。

那些按部就班地被大自然赋予更大大脑容量的物种，在外表上越来越像人类，而不是类人猿，这就是他们被合并为一个新属（人属）的原因。拉丁语（Homo）被翻译成“人属”，但本质上，他们不是真正的人类。在生物学的语境中，“人”是一个特定的物种——你和我。人属的所有其他物种——我们马上就会提到——都不是人类。它们没有俗称，只有学名。属名的创造者希望突出这些物种与人类的相似之处。因此，无论有意还是无意，我们都不应该认为进化是有目的的，认为在南方古猿身上发生的变化，是他们变成人类的前奏。正如我所说，我们不是进化的目标，也不是进化的终点，我们是随机、偶然产生的，我们碰巧没有出现的可能性要比出现高出数十亿倍，所以，才有了“人属”这个称谓。

人属的第一个物种特别有趣。他的“护照”上写着“能人”，字面意思就是“能干的人”。马上你就会明白他的名字是怎么来的了。这个物种的一些化石已经被命名，但它不像南方古猿露西那么出名。因此，我建议能否用一个新的昵称来命名这个物种？例如哈比[Haby是habilis（能人）的缩写]？这不是一个官方的建议，我不会在科学文献中使用这个名字，我只是想用它来避免用“能人”称呼这个物种，而且这样本书的可读性也更好。

至于哈比的外貌，他不像他的先辈那样和猿类相像，他的双腿更完美也更修长，他的胳膊更短……但更让我感兴趣的是他的行为：他能制造石器！他有可能是人类中的第一个石匠。有迹象表明，南方古猿可能也可以制造工具，但即使真的如此，他们肯定也没有哈比那么优秀和伟大。此外，黑猩猩的工具的确是老掉牙了，黑猩猩可以制作鱼竿捕鱼，或者把树叶揉成一团让它们像海绵一样吸水，或者用锤子和砧形状的石头击碎坚果……但这些都与把石头打磨成锋利的工具不同。打磨锋利的工具，不像把树枝从树上取下并放进白蚁窝里那么简单。我们需要知道这一切才能谈论老年吗？是的，我马上解释原因。首先，让我们来了解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文化运动的起源：奥杜韦文化[2]。

当一个物种发明了一种新技术，并通过学习将其传授给同类，从而使这种技术在种群中传播开来时，就涉及了文化。这一过程主要发生在灵长类动物身上。黑猩猩敲碎坚果的技术可以发展成一种文化——如果所有的黑猩猩都这样做，那么这就是一种文化。用一块石头当锤子、另一块石头当砧板，将坚果敲碎也是一种文化。并存的文化还有以木头做锤子。而另一个种群根本不知道这种技术，但它们在捕食白蚁或蚂蚁方面却很强大。

因此，哈比制造石器无疑是一种文化现象。由于最早的工具是在坦桑尼亚的奥杜韦峡谷中挖掘出来的，所以我们称它为奥杜韦文化，亦称作奥杜威或奥尔德沃。这种技术的特点是用一块石头从另一块石头上敲下非常锋利的薄片。哈比敲下的薄石片足够锋利，可以切割兽皮、肉和植物。当薄石片被敲掉后，原石的核心处便有了一个更锋利的边缘，可以作为简单的手斧。例如，可以用它挖出植物块茎或压碎猎物的头骨。至今仍有大量来自奥杜韦文化的工具被挖掘出来。有一种工具由锤石组成，可以压碎骨头以提取骨髓，也被用来敲制薄石片。

我们对来自奥杜韦文化的遗存进行了深入研究，从而详细了解了该文化中的人是如何工作的。研究人员可以重建剥落的薄片，以及制造锋利工具的过程；更重要的是，他们甚至可以推导出制作该工具的人是左撇子还是右撇子。有证据表明，制作一把石斧需要高超的技艺，只有经过长时间的学习才能掌握。几次尝试之后，黑猩猩就可以把一根树枝从树上摘下来，这样它们就可以有一个方便的工具来捕捉白蚁了。看几次别人是怎么做的，经过几次尝试，观者就会制作这样的工具了。但是制作石斧要复杂得多，石斧不能被简单地复制，复制不是一个合适的学习过程。因为你需要确切地知道击打的部位、力度和角度。也就是说，为了不搞砸，你需要学习一定的技巧。必须有一个知道这门手艺的人教你，他必须设身处地向你解释（也许还不是用语言），并指出你做错的地方。我们可以假设哈比不仅是第一个石匠，而且还是第一位技术师傅。

为了讲述本书的主题，我们可以回顾一个系统的起源，在这个系统中，年长的男性或女性会把他们的技能和知识传授给年轻的男性或女性。我在这里说的“老人”只是指比其他人活得更久的人，他不一定就是真正的老年人，因为就像露西一样，当时的人的年龄不会超过30～40岁。不会有祖父把他的孙子放在腿上，教他敲石头的场景，更有可能是父亲、母亲、叔叔、阿姨、酋长、邻居在教下一代制作工具……但这正是我想在这里强调的：从现在开始，经验将被传递下去。猴子和许多其他动物（也许还有露西）通过模仿互相学习，即观察和模仿。而在200万年前，这种情况逐渐发生改变，将知识和经验传授给他人开始有了更大的积极意义；此外，这些知识和技能可以被传递给更多后代。这一新转折和开端在人类历史上的重要性，随后将变得更加清晰。

有化石证据表明，当时存在真正的专家：一个主要从事工具制造，另一个从事给猎物去骨。那么，哈比会不会是第一个购买必需材料的人？如果你不擅长制作石器但擅长打猎，你可以为了给一块或多块肉剔骨而购买一把小斧。如果有专家存在，就会有上述交易产生。哈比会是第一个商人吗？

他还有可能是人类历史上的第一个小偷！毕竟，奥杜韦文化中出现了私人占有的现象。以前用植物制造的工具很快就能被生产出来，而且使用后可能会被丢弃。黑猩猩不会把吸引白蚁的细枝放在身边，而是会每次制作新的细枝。这与石器不同，石器的制作需要更多的工作和时间，所以你不能把它们轻易扔掉。手斧很有价值，所以你得随身携带它，或者把它放在家中。财产由此诞生了。哈比是第一个私人财产所有者。

而占有也意味着偷窃的诞生。如果你不能制造工具，也没有资产来购买，你可以从别人那里偷一个。所以，哈比也可能是第一个小偷。

当然，哈比做的不仅仅是敲石头，还有狩猎、采集食物、给猎物去骨等，所有这些技艺都可以通过教育年轻人传递下去。如果你已经成为一名教师，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一名很好的老师，你也可以教授多门课程。

通过对石器制造的了解，我们可以推断出更多东西，而不仅仅是知道专业的出现和积极学习过程的起源。例如，在之前的出版物中，我曾得出结论，在哈比的时代，我们的祖先发展出了另一种行为：预测，为行动做计划。如果你想把一块粗糙的石头变成一个实用的工具，你就必须事先了解想要达到的目标，计划好如何在石头适合的一侧做出正确的切割。这个计划不是在纸上或平板电脑上制订的，而是在哈比的头脑中生成的。除了这个计划，哈比可能还会在脑子里拟定一个大致的工作时间表：我现在还能完成什么？这个想法不乏想象力和推测，但也必须基于确凿的科学事实。展望未来，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明白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明天，这是我们祖先大脑中一个相当大的变化。相信不用我说，你也明白这一点对于今天的我们而言有多重要。比如，我现在正在写一本书，几个月后你就可以看到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