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公推入阁
早议结束,可谓是收获颇丰。
第一,阉党内部并非铁板一块。施凤来,潘汝桢都在给自己寻找退路,由此推断,肯定有更的的阉党分子再给自己找出路。
第二,杨所修搞掉李永贞是意外之喜。现在还不清楚,是不是杨所修设计好的苦肉计,但他抓住了这个机会,顺势卸掉了李永贞的净军兵权。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几轮明里暗里的交锋下来,魏忠贤仍然心存侥幸,还在做着自己是九千岁的春秋大梦。
一来说明“思退”这件事很难,尤其是从权力巅峰想要退下来更是难上加难。二来也说明自己的演技还不错,猥琐发育做的比较到位。
朱由检估摸了一下时间,为李永贞量身定做的廷仗也该结束了,遂端起茶碗道,“好了,今天早议就到这儿吧。徐应元,代朕送几位爱卿。”
几人一番圣颂之后,就要离开,施凤来忽然道,“陛下。”
这时,本来已经快要走出暖阁的几人都停下脚步,回头望着施凤来。
朱由检问,“阁老还有何事启奏?你那袖管里还有奏疏?”
施凤来潸然一笑,旋即正色道,“臣自少时起,即蒙天子恩宠,得以侍奉左右,历经四朝,不敢言劳。”
“然岁月如梭,臣已届古稀之年,精力渐衰,力不从心。昔日之锐志,今已难继。昔日之壮怀,今已难持。”
“《易》曰:君子以厚德载物。臣虽不才,亦常以此自勉,不敢忘怀。今臣老矣,愿以余生,归隐田园,修身养性,以终天年。望陛下念臣之微劳,赐臣归乡之恩典。”
施凤来的突然请辞,令朱由检和众人很是意外。
朱由检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思索片刻,似乎施凤来的举动又可以理解。
说好听点,是思危思退,功成身退。
说难听点,是脚底抹油,准备开溜。
朱由检本来就对中枢大位早有计较,施凤来这种老古董早日离开也好,稍稍客套一番道,“阁老辅君安国,匡世济民,此时退隐实乃国之不幸,非老成谋国之言。”
施凤来汗颜道,“臣惭愧!”
“首辅告假,次辅又要颐养天年,内阁只剩张李二位阁臣,我大明中枢轻挑,阁老可曾体谅过朕的难处?”
施凤来一展袍袖,再次跪倒,“臣绝非一走了之,弃之宪纲于不顾,臣与厂公及张李二位阁老议过,内阁可增加几位能臣以振朝纲!”
朱由检点头道,“阁老可有人选?”
施凤来道,“内阁人选由皇上乾刚独断即可。”
朱由检摇头道,“不妥。”
施凤来又道,“可仿旧例,将举荐阁臣的姓名写在纸上,投入一个金瓶子中,焚香拜祭之后,依次取出,是为金瓶选阁。”
朱由检道,“我泱泱大明,人才济济,竟遴选不出能臣入阁,要用这种方法?”
施凤来道,“正因为我大明能臣众多,能勘大任者数不胜数,这才需要抓阄决定。”
朱由检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带着戏谑和无奈,这也是明朝党争的结果。
什么能勘大任者数不胜数,只有通过抽签这种看似公平的办法才能平衡各方势力。
否则仅仅是因为一个内阁阁员的位置就能争的你死我活。
即使斗争胜利,成功上位,也会受到各方掣肘,抽签反倒成了最简单最可行的方案。
朱由检按部就班,准备将自己打破礼制束缚的计划步步推进,说道,“我朝就要有我朝的新气象,阁老认为我大明能臣数不胜数,但贤臣贤不贤,还要有公论,朕意已决,今日就发明诏,由百官举荐内阁人选,三品以上官员,每人可推举五人作为候选,得票最多的五人入阁,朕一惟公意是从,绝无偏私。”
言毕,
魏忠贤面露喜色。
施凤来气定神闲。
张瑞图眉头微蹙。
李国普神态悲凉。
朱由检暗中观察这几人的表情,一眼便看出各自内心所想。
魏忠贤自认为,满朝文武十之七八是他的党羽,公开推举,实际上就是按他的意思使然。
施凤来辞官退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自然气定神闲。
张瑞图本来就是内阁成员,推举之后,能否再入阁就有了变数。
李国普与张瑞图心思大差不差,只是自己这“半个阉党”必定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两边不讨好,退出内阁已成定数。
“陛下!”
一直沉默的李国普出列奏道,“群臣公议,前无古例,恐怕又生事端,陛下乾刚独断,定下来就是。”
朱由检问道,“爱卿说恐生事端,生的什么事端?卿担心什么?”
李国普目光一滞,后退了半步,不再说话。
朱由检道,“朕替你说了吧,你是担心有人暗中串联,私下勾结,结朋党之势!”
然后环顾众人,“李国普的担心不无道理,每个官员必须遵从本心,单独上奏,绝不允许联名保举!”
李国普又道,“圣明无过于皇上,皇上可先荐五人,于臣考之!”
朱由检道,“朕刚才说了,惟一公是举,朕要举荐,那就是朕的旨意了,你们这些做臣子的,如果非要朕举荐,那只需秉一个“公”字即可。李国普。”
“微臣在。”
“举荐阁臣乃头等大事,这件事就由你来具体负责,但凡有资格推举的臣子必须上疏推举阁臣,十日内提交举荐名单,严禁拉帮结派,私下串通者,一经查处,严惩不贷!”
李国普大喜,在他眼里,这是明确暗示自己出任阁臣的信号,立即谢恩,“臣定不负圣望,办好此事!”
朱由检望着李国普,又望向施凤来,“施阁老,你是朝廷元老,要站好最后一班岗,六部九司都去转一转,待公推阁员出来以后,朕准你告老还乡。”
施凤来眼眸一亮,随即又暗淡下去,“臣领旨。”
“张瑞图。”
朱由检又看向一直沉默的张瑞图。
张瑞图欠身而出,“臣在。”
“你书法造诣很深,近日可曾练字?”
“回皇上的话,每日都练,胡乱写上几笔。”
“嗯,你的字奇逸峻峭,劲利生动,朕非常喜欢。有空陪朕练练字吧。”
“是!”
张瑞图这一声回答充满了惊喜,似乎又透了些委屈。
忽然,
就在几人叩恩准备离去之时,西暖阁内传出轻微的鼾声。
众人皆是一愣,互相看看,又下意识看向那屏风。
朱由检颇为尴尬,起身道,“朕养了一只懒猫,想是睡着了,今天就到这儿,都办差去吧。
众人又不约而同望向那屏风,带着疑惑辞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