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祭祀
祁鲁望和李福田忙活了一阵，在各处来回清点，最后满脸喜切地来到姜守野面前。
“大哥，这趟秋猎着实收获不少。”
姜守野接过祁鲁望递来的清单，简单扫了一眼，上面列出了大中小三种不同层次的野兽以及数量，比较特殊珍贵些的单独排列。
“这些量可比下半年加起来的都要多。”
李福田颇为感慨：“浦馆主真是好人。”
姜守野看着李福田满头的白发，还有黝黑的眼角蔓延开的皱纹，再往下瞧去，一条腿缺了半边，空荡荡的裤管晃在地上早已染上泥土黄，他有些不忍，叹了口气道：“福田，你多拿些。”
李福田摇了摇头：“大哥，你是知道的，我就一个糟老头子，膝下无儿无女的，要那么多做什么。”
“把我的那份也给大伙分了吧，我留到年后的口粮就够了。”
看着李福田瘸腿一拐一拐地离开，祁鲁望唇角发白，想说些什么，又张不开嘴。
终于是他忍不住了，再也不忍心看李福田蹒跚的模样，向姜守野低低地道：
“姜大哥，你不知道...自从幼安去了董先生私塾，而神瑛也慢慢长大，福田就觉得自己好像没用了。换之前，他还能乐呵呵地驾着牛车带着两个小孩去镇子上，可孩子们到底是长大了...”
姜守野闻言有些失落和沮丧，看到一个膝下没有半个子女的老人如此落寞，他忽然能体会到那种一个老人静静地待着的孤独和彷徨。
“我知道了。”他沉默许久叹了口气道，声音压抑得很。
“大哥，这头熊妖要怎么办？”祁鲁望见氛围低迷，岔开话题道。
姜守野望向那只高近一丈半的熊妖尸骸，眼中闪过这半个月来的风风雨雨和动荡。
“用来祭祀白鹿神王吧。”
......
......
白鹿神王是白鹿郡的福相，传闻白鹿郡曾干旱数月，生民罹难，白鹿神王不忍黎民百姓受苦受难，于是化身神王相于高空，现七色彩芒，令风雨雷电四神祇运天地灵气保白鹿郡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因此，白鹿神王在白鹿郡百姓的心中地位极高，尤其是在农户心中更是神圣不可侵犯。
每年蓟淮县都会由知县亲自主持祭祀，请求神王保佑。但知县失踪了，今年的祭祀时间虽然未到，但姜守野却认为时机成熟。
乡村萎靡的氛围好不容易回暖，此时祭祀神王将是最好的时机，拖到新知县上任恐怕要至明年开春。
“也算是为新的一年积点福吧...”
姜守野收回思绪，继续用毛笔撰写祭文，而姜神瑛似是对那头熊妖尸首颇感兴趣，蹲在旁边研究了起来。
“今夜唤回幼安吧，明日一大早就开启村中祠堂。”姜守野将笔搁置。
......
翌日清晨，袅袅烟气缭绕在各家各户屋顶，祠堂内焚香燃纸，众人神情肃穆，跪拜叩头。
祠堂外正中央摆着长桌，呈有祭祀用的牛、羊、鸡、豕等牲畜，除此之外，还有粮食五谷等做祭品。
姜守野脸色平静地走向高台，他望着不远处的波光粼粼的雀儿湖，背后的风吹得脊背发冷，却面不改色地宣读：
“维时岁次黎纪三百一十五年，秋分之日，蓟淮县姜家村众民，谨备香烛、祭品，恭诣白鹿神王神龛之前，敬献诚心，祈求护佑。请白鹿神王...”
祁鲁望和几个村民抬出白鹿神王的神龛，神像庄严肃穆，众人伏惟叩首。
姜守野继续念道：“昊天高远，鉴我赤诚；大地厚德，承我虔敬。
白鹿神王，灵光显赫，庇护一方，福泽万民。昔者，神王降世，化形为鹿，游走山林，普济众生。凡所经之处，五谷丰登，六畜兴旺，风雨调顺，百病不生。今者，吾等虔诚奉祀，愿神王垂怜，继续庇佑我村，使黎民安康，岁月静好。
今设祭坛，敬备熊肉为尊，五谷充盈，糕饼馨香，酒醴甘醇，皆出自村民之心血，以为诚敬。更祈神王纳受，垂赐福祉。
吾等谨此叩拜，诚心祈愿，敬祈神明鉴察。”
“敬祈神明鉴察！”
“敬祈神明鉴察！”
...
听闻消息前来的浦澄阳和邱夜蓉以及一帮县城中人，在雀儿湖旁望见姜家村这一幕，对此极为感慨。
最终还是姜家在三家中走到了前头...
“真不知是福是祸欸...”有人喃喃道。
浦澄阳对着邱夜蓉沉声道：“姜守野这个人审时度势，知进退，陈家一昧欺辱，他却隐忍蓄养，神瑛天赋极高，却四处提防，唯恐暴露，他姜守野恐怕不只是想在这县城立足...你知道吗，那姜幼安竟还去读了私塾，姜守野分明是想...”
他话未说完，但却不用再说了。
......
田四翼和田林匍匐在地许久，偷偷窥着在高台上意气风发的姜守野，等到祭祀完后才能抬起头来。
田林摸了摸自己的眉毛，撇嘴不屑：“风头净让他姜守野赚去了！”
“他娘嘞！”
啪！
“爹，你打我做什么？”
田四翼在他后脑勺狠狠拍了一下，怒瞪道：“闭上嘴巴，不该说的话别乱说！忘了李寒生怎么死的了吗！”
田林满腹委屈，可一想到李寒生的死状就如鲠在喉，紧张道：“爹，你别吓我...”
田四翼冷哼一声，招呼他让他去取派分的肉食，然后一个人静静地看着祭祀高台，踯躅在地久久未言，最后叹了一口长气才肯离去。
田林晃悠晃悠着来到分肉的队伍后面，他眺望了下，然后嘿嘿一笑，转到李福田为首的队伍。
“福田叔，是你在分肉呀。”
李福田抬头道：“是你呀，田林，来，这是你家的份。”
他取出半袋来递给田林，田林嘿嘿一笑接过却并未着急离去。
“福田叔，你人最好，多给点嘛。”
李福田一愣，遂疑道：“你怕是又拿去换酒钱。”
田林连忙甩头：“这次真的不会了。”
李福田心肠软，长长叹了口气，还是将自己那份给了：“你母亲去的早，多用些心在正事上。”
田林伸过去的手忽地停滞在半空中，最后咬着牙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