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社会主义新青年
“我这……这就已经穿越了？”
“说好的泥头车呢？今天单休没来啊？”
江岸的目光错落在熟悉又陌生的街道，就好像往自己眼睛里安了台老式胶片相机。
街头巷尾，老旧的报亭还矗立在地下通道拐角。
玻璃橱窗上贴满花花绿绿的报纸与杂志封面，《扬子晚报》几个大字醒目又亲切，老板坐在高脚凳上，摇着把蒲扇，收音机里传出咿咿呀呀的越剧唱腔。
不远处，挑着担子的馄饨摊主，正熟练地包着馄饨，薄面皮一裹一捏，丢进热气腾腾的锅里。
街头音像店里，张雨生的歌声混着嘈杂的市井声飘出来：“我的未来不是梦……”引得几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驻足哼唱。
我真的相约在一九九八了？
江岸觉得自己可能是吃拼好饭拼中毒了，那菌子估计都没这么大威力……
自行车铃铛声此起彼伏，成串的“二八大杠”在大马路上穿梭往来。
这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江岸，他真的穿越了。
读小说的都知道，中年悲催遗憾男比较容易被选中，无产阶级在穿越方面还是很有话语权，
功成名就还穿越的，那属于是贪得无厌的资本主义，这样的应该处以宫刑。
但是穿越就穿越吧，这时代是不是不对？
帝王将相，宁有种乎系统？
还让爷们参与架空历史王朝争霸？还加入某方势力？
不好意思？
系统，到底是你吃菌子了，还是我吃菌子了？
江岸想到这里突然莫名其秒笑了。
会不会是自己的系统和别人的绑定错了。
自己这倒不碍事，不能争霸就不完成系统任务了，重活一世，只靠经验情商阅历就足够风生水起了。
穿越在古代那哥们不得憋屈死，这边人马上都要被砍头了，那边系统让他文抄公葫芦娃救爷爷的剧本成为大文豪？
江岸这么横向一比较，突然觉得其实系统错位也没那么难受。
果然，知道别人的痛苦之后，自身的幸福感就会提高。
“不过有系统帮助的话，通关“九八华夏ol”应该更容易一些。”
“不知道演古装戏会不会触发系统任务结算。”
“比如，演个底层差役算不算加入某方势力？”
“或者玩剧本杀算不算？这个年代应该还不存在剧本杀这种东西。”
江岸一点点猜测着王侯系统的用法。
没办法，有能力的从不抱怨大环境。
“得在开学前想法子混到哪个剧组里先当个龙套试试！”
……
南陵下关，热河路。
蓝灰色工装的工人们，如泄闸的潮水，从厂门奔涌而出。
自行车大队走在前面，车铃铛被拨得急促又欢快，二八大杠在坑洼路上颠簸，车后座搭着的旧饭盒哐哐作响。
有人扯着嗓子喊：“中午老李媳妇烧红烧肉，馋死咯！”
回应声、哄笑声被风扯得老远。
江卫军和王凤霞肩并肩走在马路牙子上，和着急下班的笑意满脸的工人们格格不入。
这两位正是江岸的父皇母后。
两人手里都提着个铁饭盒，轻飘飘的。
都走过两个街口了，这一对感情还算和睦的老夫妻都没有跟对方搭话。
脸上不约而同都是苦涩和迷惘的表情。
“老江，你说人到中年反而混成咱这样子，不如死了算了。”
王凤霞平时可不是个弱软的女人，只是临近自己家的安置单元楼，反而觉得“幸福”怎么就离自己那么遥远。
“让街坊邻居知道了，让你爸妈叔伯知道，咱这个年纪丢了工作。”
“还不得活活淹死在他们的唾沫里。”
江卫军听见老婆这话只觉得眼角一酸，想从口袋里摸出颗烟抽，伸进兜里才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对啊，自从上周从卷烟厂里下岗之后，他连包烟都买不起了。
谁知道屋漏偏逢连夜雨，今天老婆居然也下岗了。
“行了，国家又不会不管咱们。”
“再说我们有手有脚，难不成还能在这世道饿死不成。”
江卫军说这话的时候其实也没多少底气在，心虚的看向路边新支起来的小店——“麻辣鲜香馆”。
“你拿还有零钱吧，给你儿子整点那什么，麻什么辣什么那玩意去。”
“好歹要去上学了，总不能最后还吃咱的剩菜。”
王凤霞看一眼那红红绿绿的招牌却有些犹豫，还是江卫军推了她一把。
“去吧，不贵。”
“年轻人爱吃这玩意，闻着就香。”
王凤霞嘴里念叨着这种街边小吃最不卫生，却还是朝店门口走去。
谁让这东西确实实惠好吃呢。
现在这个时代还没有麻辣烫刺客的出现。
南陵城也是刚刚新起麻辣烫这种食品店，五块钱就能菜品任选，八块钱荤素搭配吃到撑。
只是对于下岗职工的两口子来说，就算五块钱也得精打细算着花。
毕竟江岸那兔崽子的学费一下子就得七千块。
生活费住宿费再加上谈女朋友，一个月又得大几百。
其实江卫军有时候也不明白，为什么越好的学校越便宜。
楼下简禾凝那丫头考上的南陵大学一年也才两千的学费，但奖学金就一千多。
“怪我，早知道当初就刀架在脖子上让江岸好好读书了。”
“三年学杂费都够我买奥拓发动机和四个轮毂了。”
江卫军苦中作乐，也没多纠结。
他一向都是这种活着可以，死了也行的随和性格，人嘛，活着要计较太多可是会折寿的。
当年他高考的时候才七十分，儿子江岸好歹三百八十七分。
至少一代更比一代强了，下一代孙子不就能考七百多了。
江卫军乐观的这么想着，殊不知他儿子二十年后连媳妇都娶不到。
“滴——滴——”
听着身后汽笛声响，江卫军回头一辆纯黑色的小轿车停在路边。
他眼里闪过些羡慕，更多的则是苦涩。
这辆奥迪100得大几十万呢，整个南陵城有价无市。
只有几个那种级别的领导才能开。
前几年国家鼓励私人购买汽车，打出一个口号叫“买车体验上帝的感觉”。
江卫军有几个工友们经常开玩笑说，开这辆车有面，就是上帝见了都得敬礼。
这不，楼下邻居简政从车上下来，江卫军同志已经有想敬礼的冲动了。
你说奥拓也姓奥，怎么就一点没有人奥迪那逼格呢？
江卫军想着想着就更自闭了，他连奥拓都买不起……
“卫军，怎么在这站着？”
“不进去吗？”
简政就是简禾凝的父亲，是个干练精致的中年人，骨子里透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官气”。
江卫军每次见了他都觉得有些别扭。
偏巧简政又很“亲民”，那时候流行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所以他才把车停在路边打算和江卫军这个邻居一起走上楼去。
江卫军看了眼还在麻辣烫店里的张凤霞，没好意思让领导跟着自己一起等。
“走吧，老简。”
其实江卫军这声老简喊的很没底气，他现在就是个下岗工人，人家可是实实在在的大领导。
两人边走边闲聊着，简政其实没看上去那么不好接触。
先关心了几句江卫军下岗就业的情况，对于下岗职工的情况很是了解，不过看江卫军有些抵触这个话题。
简政也就没自说官话，谈起孩子的话题来。
“其实你们家江岸脑子灵光，人也正直，就是心思不在学习上。”
“这样的孩子其实将来大有所为的。”
“我对这孩子的发展啊充满信心，他一定能在将来的时代洪流中找到属于自己的船只的。”
江卫军陪笑着，心说这样的话自己一辈子也想不出来几句。
“是是是，这孩子虽然成绩不好，但品行方面还是一直让我放心的。”
“不是那种作奸犯科或者那种性格轻浮的二流子。”
江卫军的话音才落，就感觉身旁简政的气势不对了。
怎么有杀气？
他顺着简政的视线往楼门口看去。
江岸这小子正两只手捏着人简禾凝的漂亮脸蛋来回揉搓呢。
嘿——他还用上两只手了？
我勒个社会主义新青年啊。
你小子还真是敢想敢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