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前任偏要与我破镜重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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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她要嫁人了

“你说许仙守着雷峰塔,是悔还是爱。”

自临安赏过一出《白蛇传》后,姜婉总是忧心忡忡,问一些缥缈虚无的问题。

他当时怎么回答的?

已登上皇位的太子殿下全然忘了。

只记得本来是想借南巡的机会带着姜婉游山玩水,却要整日听她杞人忧天,烦闷的很。

是悔还是爱有区别吗?这世间俗事繁多,能相守一生实在不易,且他是太子,怎能困于情爱之事,实属荒谬。

……

今年的雪来的早了些,立冬刚过,长安已经连着下了三日的雪,皇城内阴霾密布。

幽沉的天际下,疏风吹来片片絮雪,刚接过探子传信的刘公公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待看到信上短短的一行字后,僵直在原地,踌躇半天也迈不出进勤政殿的步子。

直到殿内传来几声沉闷的咳嗽声,刘公公忙将信件妥帖收起,矮身进了勤政殿。

“陛下,探子来报,姜娘子与秦学士的婚宴就在明日。”

一阵寒风吹过,勤政殿的烛火跳动,映出皇帝忽明忽暗的脸色。

闻言,李璟略抬起眼,仿佛只是听到什么闲言碎语,又垂下去,手中御笔不停。

龙颜不见喜怒,刘公公立在一旁,细细研墨,服侍皇帝批折子。

待批完一叠子奏折,皇帝转了转手腕,状似无意地问起:“你说秦学士成婚,朕该不该给点赏赐贺他新婚之喜。”

刘公公笑道:“陛下赏赐,想必秦学士定会感激涕零。”

“哦?那你说说,朕赏他点什么好呢。”皇帝斜靠在龙椅上,懒懒道。

刘公公思虑良久,但圣心难测,他也难猜到陛下想要一个怎样的答案。

直觉告诉他,陛下要送秦学士新婚贺礼,可不是什么体恤朝中官员,极大可能是为了姜娘子。

毕竟,这京城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秦学士要娶的这位新婚妻子姜婉,可是在陛下潜龙之时就常伴身侧的贴心人儿,甚至差点坐上了太子妃的位置。

送上新婚贺礼是为了给秦学士贺喜?怕是没人信吧。

“刘公公也想不出个好主意?”

刘公公低眉敛目,思索着犹豫道:“陛下,恕奴才愚钝,贺礼自然还是得交给礼部来选的好。”

“那你觉得,若是朕亲自上门去吃这杯喜酒如何。”

没有一点点防备,这句话宛如一道惊雷,劈得刘公公脑袋冒烟。

刘公公猛地抬眼,电光火石间已设想出陛下此去绝对不止吃杯喜酒这么简单,宫内宫外因此事不知得传出多少流言蜚语,野史里又得多一笔陛下的风流往事。

“陛下,陛下三思啊。”

刘公公绝望地跪下。

若是劝不住陛下,太后和皇后可得扒了他一层皮。

“这有何可三思的?朕体恤朝廷官员,亲自上门贺喜,难不成还折煞了他秦学士。”

皇帝说着,将手里的奏折丢到桌面上,面色不悦。

刘公公听得冷汗涔涔,不敢再言。

这问题可不在秦学士,但凡他的新妇不是姜娘子,陛下想送什么、想去多久,那都是把臣子放在心中,是百官的福气。

可明眼人都知道陛下是冲着姜娘子去的,这就耐人寻味了。

搞不好要被言官御史指着鼻子骂:觊觎臣妻。

这其中道理陛下岂会不知?

只是无人敢说破罢了。

“就这么定了,吩咐下去备好贺礼,这喜酒朕吃定了。”

皇帝心意已决,岂容他人置喙,甩甩袖子、示意殿内人尽数退下。

谁也不知道,刚才年轻的帝王听到曾经心爱的女子即将嫁作他人妇时,脑海中浮现的满是美人红润小巧的唇,眸光水灵灵的,还有如雀羽般潋滟的眼尾,身子娇软无力,慵懒地半躺在榻上,等待有心人去采撷……

烦。

御笔被随意丢掷在桌角,落下一点红。

..................

窗外有风刮过,呼啸一阵后,雪花从幽暗的天际渐渐飘落。

将抄录完的纸张交给掌柜,结清这个月做工的月钱,姜婉撑着伞离开书斋,直奔巷尾的羊肉汤铺子。

赚到银子的头等大事,当然是吃顿好的!

这几日被秦渊拉着准备大婚事宜,还要腾出空把书斋的活计赶完,实在是分身乏术,连着几日都没好好吃饭,肚子里空落落的,急需美味佳肴的填补。

下雪的天气,就该喝碗羊肉汤补补身子,而后躺在床上睡他个天昏地暗。

对着一大碗羊肉汤和胡饼大快朵颐之后,姜婉身心舒畅,顿时觉得窗外的雪景十分美妙,付了饭钱便撑伞回家。

没走几步雪势开始加大,路上的雪积了薄薄一层,道路不平,有些地方滑的很,一不留神就得摔个大跟头。

姜婉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扶着墙壁往前走,感叹:冬雪虽美,但求明日可别再下了,好让婚仪顺顺利利的办完。

一想到明日便要成亲,姜婉还是有些惆怅。

能和秦渊白头偕老吗?她真的能做个好妻子吗?以后的日子还会像现在一样安然闲适、自得其乐吗?

仔细想想,答应与秦渊成婚,算是一场顺其自然的意外。

一次捡起钱袋子的举手之劳,她和秦渊相识。之后,寒门学子全力以赴考取功名,荣获二甲进士,金榜题名后第一件事就是向心爱的姑娘提亲。

第一次,姜婉拒绝了。

秦渊初来京城,不知晓当年姜家二小姐与太子殿下,也就是当今皇帝的风流往事,若是知晓其中一二,定会拒她于千里之外。

那时,全京城都以为姜家二小姐坐上太子妃的位子,是板上钉钉的事。他们二人两情相悦,又有圣上赐婚,实乃天作之合。

直到姜丞相被人检举滥用职权,买卖官爵,纵容科考舞弊。不出一个月的时间,姜丞相被判流放岭南,姜家也随之倾颓,不复往日辉煌。

姜婉与太子的婚事也自此作罢。

曾经被人津津乐道如话本般情深的婚事,一夜之间沦为笑谈。

太子光风霁月,大家不敢冒犯,姜婉就成了风靡长安城的最大笑柄。

“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命。有些人呀,生来就是有命受罪,没命享福。”

“要我说,就该绞了头发做尼姑去,吃斋念佛偿还她家犯下的罪孽。”

“可我听说这姜二小姐自小是在淮扬长大,陛下赐了婚事才回了京城,平白遭此一难也是可怜,日后怕是无人敢娶了。”

京城还是太小了,只要出门,都能听到大家在讨论自己。

说不在意是假的,初听还想跟人争辩几句,听多了也句习以为常了。

能逗大家一乐,也算涨了功德,也不是谁人都能有这般不用功名建树就能声名远扬的机会。

说不准还能借着太子殿下的名头载入史册典籍,正史不行,野史里总会有她一席之地,指不定哪天也能像崔莺莺、白娘子一样被搬上戏台,成为这红尘悲情女子的代表人物,就此流传千古。

至于太子殿下,大抵是镜花水月,如梦一场。

第二次求亲,姜婉犹豫了。

将过去的事情一应告知,原以为秦渊会因此退缩。可得知缘由的秦渊毫不在意,誓要与她共结连理。

姜婉从未被人如此坚定的选择,秦渊的坚持让她有些动容。

后来的日子里,秦渊事无巨细的尝试融入姜婉的生活。陪她抄书赚银子,和她一起欢庆佳节,为了帮她讨要被克扣的薪水,一纸诉状将无良掌柜告上公堂......

有秦渊陪伴的日子,好像也有点意思,姜婉也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

两人又志趣相投,憧憬不理世间俗事,寄情山水的逍遥日子。

于是,第三次求亲,姜婉欣然接受。

这样好的郎君,姜婉没有理由要拒绝,婚事就这么定下了。

嫁给秦渊没什么好顾虑的,想来婚后的生活大抵是举案齐眉、平淡安稳,是她所期待的那样。

只是,偶尔还是会想起那段有始无终的亲事,想起那个她此生都难以忘掉的人。

姜家出事后,太子殿下也消失在她的生活里。

这所谓的天作之合,终究还是有缘无分。

姜婉也曾试图找过李璟,做不了太子妃也无所谓,做个良娣、夫人,只要还能和他在一起,哪怕做个最普通的侍婢也好。

只要他还爱她就好,还能分给她一点点爱就好。

但,托人送去的信迟迟得不到回应,满腔爱意逐渐一点一点变凉,直到一片死寂。

可她还是不知死活的去拦太子殿下的车架,去求一个确切的、抛弃她的答案。

那天是小年,寒风冷冽的冬日,暴雪肆虐。

姜婉知晓太子殿下要去城外皇陵祭拜,苦苦在城门前等了一日,那是她唯一能见到太子的机会,她不敢错过。

隆冬的天空黑压压一片,狂风呼啸,街上不见行人。

可风雪不会为痴情的女子感化而停止,只会愈演愈烈。

雪花沾湿她的衣衫,湿冷的风侵入骨头,身体从冷的颤抖到发烫发热,每一片雪落到皮肤上都是灼烧的痛。

守门的官兵实在不忍心,劝她快快离开。

姜婉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只是执拗的等待着。

所幸在倒地昏迷之前,她等到了。

“李璟,你说过你会永远爱我的。”

那是姜婉第一次对他直呼其名,狼狈固执的攥着他的衣袖,强忍着哭腔反复询问陌生的爱人。

太子殿下没有回答她,只是望着漫天纷飞的雪,从始至终没去看她一眼。一身黑金蟒纹的墨色狐裘在这银白的天地间,显得格外冰冷遥远、触不可及。

姜婉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纵使早就预料到了一切,那一刻也仿佛被判处死刑,打入无间地狱。

少女赤诚的爱意溟灭在风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