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此子，大才！
“哦？是姜平吗？”宋文明脸上的不满瞬间消失，“那倒是要看看了。”
上一回他就对姜平的原创能力有些怀疑，这回又有机会，必须要验证一下。
总不可能连续两次都碰到背过的范文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倒要问问，到底是哪家出版社的哪本书，这么有水平？
宋文明作为高三语文组组长，优先享有阅卷权。
“唔……开头一般，比较平淡，看来姜大才子的才气，有限啊……”宋文明才读了几句，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这开头稀松平常，没有什么华丽和过人之处。
然而，等他接着往下读之后，脸上的表情却凝固了，瞳孔也缩了缩。
他用力地眨了眨眼睛，鼻中喷出粗气，吭哧一声。
这是鼻窦炎患者特别的一个小动作。
宋组长平时控制的很好，尽量不发出这种声音。
除非忍不住。
“嘶……”他嘴唇微张，倒吸一口凉气。
然后抿了抿嘴唇，把作文纸还给了孙老师。
宋文明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加快了。
好像内心中最柔软的一处地方，突然被击中了。
眼眶先是发酸，然后发胀，随后眼睛也让默默涌上来的泪水，弄得有点对不上焦距了。
这是怎样的一篇文章！
这难道不是又一篇朱自清的《背影》么？！
父爱如山，山自无言，爱本沉默。
对每一个男孩来说，父亲永远都是自己最初的榜样。
宋文明也想到了自己的父亲，想起他当初的殷殷嘱托。
尤其是在高二那年，他因为理科成绩拉胯，最后决定弃理从文，回家告诉父亲的时候。
那时候宋文明还不懂事，兴高采烈地和老父亲分析：“爸，你看如果我算上理化生，我是班里倒数第八名，但是去掉它们，我就是班级第十五名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我适合文科！理化生拖后腿了，我只要报了文科班，我就再也不用学理科了！”宋文明不无得意地笑。
父亲沉默了许久，用土话喃喃道：“知识怕多吗？知识怕多吗！学不好，你就放弃了？你才高二，你觉得来不及了？来不及，你就不学了？”
当时，宋文明觉得和没上过学的父亲，简直没法交流，不满地道：“人总要认清自己长处啊，我时间这么宝贵，给理科多可惜，你是不知道，我们物理老师有多恶心……”
“你对老师尊重点！我没文化，不懂这些，你要是想读文科，你就去读，但是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不要学了文科又觉得文科难，到时候没法回头了！”
父亲最后还是同意了宋文明的选择。
只是那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和落寞的语气，令宋文明久久难以忘怀。
父亲那一辈人，是时代的亲历者。
他们看见了国家落后就挨打挨饿，也见证了国家工业化的崛起，亲眼见到了“两弹一星”的奇迹，对“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这句话，那是推崇到了极点。
宋文明因为学不好理科放弃理化生，意味着家里再也出不了一个像钱学森、钱三强、邓稼先那样的伟大人物了。
放弃了理科，就意味着我国与其他国家竞争的人才，就少了一个。
为国铸剑，为国从戎，那一辈人，都是抛头颅洒热血过来的，如今自己的儿子这么不成器，一点困难就要掉转方向，父亲的眼里，最后悄悄滚下了泪珠。
宋文明没有见到这一滴泪。
但是后来母亲说，那一晚上，父亲望着墙上那份泛黄的“我国原子弹试验成功”的那份报纸，久久不能入眠。
几十年过去了，父亲早已不在人世。
但那句“知识还怕多吗？”的疑问，那句浓重的乡音，总是在每个想起父亲的时刻，悄然回响起来。
原本记忆中没有见到的那滴泪，总是会在自己的眼眶里出现，就像现在这样。
“呵嘶……”宋文明忍不住大声地吸了一口气，他的鼻头发酸，他怕自己的鼻涕也会滚下来。
“今天风沙是有点大啊，老杨，把纸给我。”宋文明毫不客气地拿过杨逸风手里的纸巾。
“怎么样，宋组长，写的是不错吧？”或许还没有体会过生离死别，孙老师对文章的欣赏，还停留在对整个故事的鉴赏层面。
而其他几个年长的教师看了，无一例外，都触动了心事。
娑婆世界，谁人不苦。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人生八苦，无人不尝。
“这个叫姜平的，写作文是有点厉害的。”一名高一的语文老师，惊讶地道。
“现在高三的学生，思想境界已经这么高了吗？对人生的感悟，已经这么深了吗？”高二的教师道。
“如果不是发自内心的后悔，根本写不出这样的文章。”
“唉，文章该为事而作，真情实感胜过堆砌词藻。此文平铺直叙，简单朴素的话语中，勾勒出了生动的人物形象，和动人的感情故事。我服了，这个姜平，简直是大才。真的，大才。”自诩为学校一支笔的高二某语文老师，摇头叹道。
“我白龙高中有此俊才，何愁无人折桂！”
“曾经年少爱追梦
一心只想往前飞
行遍千山和万水
一路走来不能回
蓦然回首情已远
身不由己在天边
才明白爱恨情仇
最伤最痛是后悔”
杨逸风悄悄地唱起了《忘情水》的歌词。
“最伤最痛是后悔！”写这首词的人，一定也曾伤的很深。
后悔没有认真对待光阴，后悔没有在爱你的人还在的时候好好爱对方，后悔没有及早地在那个时候醒悟过来……
“如果你不曾心碎
你不会懂得我伤悲
当我眼中有泪
别问我是为谁
就让我忘了这一切”
年近六旬，快要退休的娄老师，颤巍巍地接着唱了下去。
他对父亲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但是前几年去世的老伴儿，仿佛还陪伴在他身边。
最后一个读完姜平的作文，娄老师的脸上似笑非笑，视线对着虚空，好像看到了老伴儿从前年轻的样子。
1992年，四大天王横空出世，红遍大江南北。
1994年，刘德华的新专辑《忘情水》同名主打歌，俘获了所有少男少女的心。
那时候的她，最喜欢听自己唱《忘情水》了，说自己的歌喉很像刘德华，虽然……老了点。
当时不识曲中意，再唱已是曲中人。
少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人生三大悲，没有经历过的人，怎么能感同身受呢？
“阿慧，你在那边还好吗？”娄老师靠在椅子背上，喃喃道。
“这篇作文有那么感人吗？”听完其他几人的评论，又看到了几名老师尤其是娄老师的异常表现，孙老师再度低头细细品味。
“孩子，你还小，等你懂的时候，自然懂了。我提议，咱们给这位姜平同学，直通大赛的资格吧，不用给他打分了，任何分数给这篇作文，我都觉得是多余了。”宋文明回过神来，笑了一下，说道。
“我同意。”
“我也同意。姜同学要是落选了，不去大赛，那是我们语文老师的耻辱。”
“也是我们白龙二中的损失！”
“哪怕最后蒙芽杂志社只给我们一个名额，我们也要让姜平去！纵观全校文采，无人能出其右！”
孙老师惊讶地长大嘴巴：“等等，各位老师，你们不先继续看看别的文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