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兵变（三）
一个指挥使一月才多少俸禄，哪怕不吃不喝到至今都攒不了那么多银子。
贪墨这事明眼人平日里其实都能猜到一二，只是没想到数量如此巨多。
此刻这帮士卒倒并不关心这些，也并不打算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指责谁，他们更在乎的是有了这么多银子，自己的粮饷便有着落了。
人都是自私的，但当所有人都变得自私之时，那便成了合理。
矛头一致指向了几位高层，在场所有人都在寻着指挥使，要他立刻出来解释，然后请他慷慨赴死，大家也好瓜分这些银子。
只是寻了半天都不见他们的踪影，知晓者告知这二人早已经逃窜离开。
几个深受牵连的百户却都暗自苦恼，这最该担责任的都跑了，岂不是很快会轮到自己遭殃。
所有百户无一例外的都拔出腰刀，趁不备胡乱砍杀着身边之人，妄图杀出一条血路。
好多人躲闪不及，一时间血溅当场。
狗急跳墙，困兽犹斗。
十几轻骑竟硬生生的吓退了几百士卒，不少人连刀都并未抽出就躲在人群之后拼命后撤。
陈启贤看着一个劲的摇头，身旁的赵兴德见此带着好几人欲冲上前去拼杀。
被陈启贤一把拦住：“凡事都要救场，要这帮人何用？”
陈启贤俯下身从银堆里拿出一大块白银，往沙地上一丢。
“击杀百户，首位提头者来此赏银五两！”
陈启贤也不顾身后这帮同僚赞不赞同，私自拿出了领导者的架势。
后面众人倒也没什么意见，毕竟起事者是陈启贤，他选择的做法确实有益无害。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个节骨眼上还能有此思维者倒颇有将才，众人都不由佩服。
局势确实因为陈启贤的这句话而发生了改变，大家也不管发话者何人，反正瞧那地上可是真金白银。
这下场面上一个个都精神了不少，劈砍刺切，无所不用其极。
几个百户本以为能占尽上风，谁曾想士卒的气焰一下被点燃，一时间好几人都难以招架。
很快，兵荒马乱间，第一个百户被挑落马下，刀光一闪一个痴肥之人提着他的发髻横刀切下了首级。
随后抢了对方的马，脚一蹬动作倒是十分轻盈。
陈启贤见对方如此干净利落的手法不由的多看了几眼。
这身材倒和身边瘦弱的士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人扬着马鞭将血物往陈启贤面前一丢：“可还另有犒赏！”
陈启贤满意的点点头，又拿了三两银子：“后三甲，一首级可得三两。”
“替洒家记着，末了来向你讨要！”
说完那人持刀往靴底一划，抹掉了刀身的血迹策马再次投入战场。
这人倒有意思，陈启贤特地多注意了一番此人的一举一动。
身形虽然臃肿，但动作却十分灵活，现在有了马反而如虎添翼，冲着三两个百户便是一顿猛劈。
碍于力量的悬殊，根本没有一个百户能正面硬吃他那一下。
不是被碰掉了腰刀，就是被划破了甲胄。
一人更是直接被他捅穿了胸腔，骑马行进间并没有停下的意思，硬生生将对方推下了马背，趁还未掉落之际一把薅住了对方的头发一阵狂奔，看的陈启贤好一阵头皮发麻。
好在这百户发量可观，被拖拽至陈启贤跟前之时都还留存着不少。
“噗”！
又一道血痕划过大地。
那人看向自己卷了刃的腰刀暗自叹气，陈启贤解下自己的佩刀迎风丢了过去，问了一句：“兄弟，可留下姓名。”
对方接过刀冲他行了个抱拳礼：“洒家平凉牛宏，借刀之情他日必报。”
没想到重赏之下不但能出勇夫，还能出这类强兵。
此人不说有以一敌百之能，怎么着也可以轻松对战数人。
战斗间又有二人前来领赏，不少人见银子一个个被人领走都心生嫉妒，一时间越发勇猛。
“剩余百户，一首级二两！”
场上剩余的七八个百户见这局面万念俱灰，连胯下马一人给一刀都成了一摊烂泥。
不到片刻，一群人一拥而上，几个百户前后相继毙命，剩下头颅遭众人哄抢。
至此，所有的犒赏都有了归属，那牛宏一人独收了四个首级共计十二两，可谓是出尽了风头。
这人倒老实，傻傻站在原地也不作声，别人同他开玩笑，他也一个劲的只顾点头。
牛宏将腰刀递上，再次对陈启贤行了礼：“你这朋友不错！改日洒家请你吃酒。”
陈启贤欣然答应，他将牛宏叫在身边享受着大家的赞赏。
不过他根本的目的还是想要此人镇守这堆银子。
现在所有百户都已经被斩杀，指挥使被追拿，兵变彻底形成。
如果这时候没有几个狠角色站出来，恐怕大家都会无组织无纪律，尤其金钱当下，难保不会被哄抢一空。
这牛宏的身手大家刚刚有目共睹，谁都不敢轻易出来惹事。
陈启贤等大家都冷静下来后，让各军营当场统计人数，他向所有人宣告这些银子绝对会公平的下发给大家抵用粮饷。
此话一出，所有人欢呼雀跃，拥戴陈启贤，想让他领导大家，万一朝廷知晓派兵镇压，也好有一个主心骨。
说白了就是背锅侠，万一东窗事发，这几百将士又无力抵抗，把你推出去把所有锅都甩你头上。
法不责众，到时候死你一个总比大家都被问罪来的强。
这道理都懂，陈启贤也不傻，但他知道虽生了这场兵变，但结果却不会如大家所想的那样被朝廷追责。
他开始安抚起大家：“众兄弟暂且先别着急，我们今日虽干了兵变的事，却成不了兵变，他日说不定皇上还会赞赏大家，论功行赏。”
众人不解，他继续说道：“其实此次纳粮确实是王忠王公公所发起的。”
身后同军营的士卒见到陈启贤这番说辞都拍地而起，纷纷开始指责竟是陈启贤撒下弥天大谎。
不少人都心慌意乱，这下可连最后的由头都没了。
陈启贤安抚众人，示意听自己说完。
“我知道大家很急，但大家先别急，不出几日这王公公便会被皇上清算，当今圣上势必追查党羽，若是大家此刻还有人执着于奉承王公公，自寻死路那我便无话可说。”
什么！？
大家本从他口中得知几位百户和指挥使互相勾结这事已经够离谱的了。
现在竟牵扯出一手遮天的王公公会下台？
不少人还是不愿相信开始质问起陈启贤：“王公公权势滔天，岂是你说倒台就能倒台的？”
“你终日厮混，怎会知晓朝堂之事？怕不是妖言惑众吧？”
“废话少说，此事就因你而起，现在大家酿成大错，你说怎么办！”
几人咄咄逼人，这时身旁牛宏一脚踹向凑的最近的一人，吭了一声后此人连滚带爬飞出去数米。
“你们不信，我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