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8章 茶房中的交谈
播州杨氏的人来得很快，他们几乎是求人走了关系之后，立马家主就南下武昌府。从重庆府道武昌府很近，这年月几乎是千里江陵一日还。但要逆流而上，同样的路程走上十天半个月都是寻常的事。
播州杨氏家主倒来之后，再度开始使银子，找关系，为的就是找到林耀祖。但在四川无往不利的手段，到了湖广却没什么用。
倒不是湖广官员清廉，而是有林耀祖海正冲等人盯着，就算是贪财好色的人都要忍着，心中思忖着过段日子再说，而非是当下就去触犯林耀祖的底线。
他们不傻。
于是，在不断碰壁之后，杨氏家主杨康不得不亲自送上拜帖，等待林耀祖的召见。
按理说，他往日也是大金官员，是土司。但现在一番折腾之后，朝廷对的播州杨氏的态度还未明了，他就算是想要使劲儿，也不知道朝哪儿去。
好在四川巡抚衙门的人给他指了明路，他才知道大金还有林总督这一号人能够做主！
他本以为大金的总督都跟自己往日见到的总督一样，虽然身份尊贵，实则没什么权利。但在细细了解林耀祖的履历之后，他愈发后悔。
这一次被席卷从贼，他对这些土司恨到骨子里面了，却又毫无办法脱身。
好不容易碰到救星，人家对土司的态度又是坚决的很，人家想要改土归流。
可到了眼前，他还是得拜见，求救。
若是没有大人为自己说话，兴许到时候就不只是改土归流了，而是抄家问斩。
他祖祖辈辈都为中原王朝做事，也见过许多乱象，看到过一个个土司覆灭。
现在或许轮到了播州杨氏了。
“拜帖送上去了，你自己回去吧，若是总督大人要见你，自然有人来寻你。”门房不卑不亢，见多了这些土司想要求见林总督。
可林总督那是什么人？人家身份尊贵，不是这些土司想要见就能见到的。
于是，播州杨氏家主又等了一天，们被敲开了。
来的并非是林耀祖，而是林耀祖派来的使者。
“小人拜见大人，小人未曾远迎，还请大人恕罪。”
杨康年岁不小，但姿态却放的很低，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不高，面对林耀祖的试着都卑躬屈膝。
“无妨。”
那书佐只是道：“总督大人抽出时间，未时三刻你去总督官署等着，若是总督大人忙完了，自然会有人请你进去。”
杨康闻言连连道谢，心中却是忐忑起来。能见到林耀祖是好事，但到现在为止自己的钱都没送出去，谁也不知道哪位林总督会不会对自己网开一面。
若是林总督执意要严惩不贷，播州杨氏可就完蛋了。
他无颜面对自己已经死去的列祖列宗！
这样想着，下午到了，他早早的便在林耀祖总督官署的茶房当中坐着。此处并非空落落的，而是有十余人，这些人装束各不一样，三三两两的在聊天。
有的人是提前已经获得林总督的接见，在此处等待，有的人则是来碰碰运气。若是林总督忙完了没有要处理的事情了，是会见一见拜访的人的。
不过走这个路子的人，都是没什么本事的人，真有背景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搞到一次见面机会。
“敢问您是？”
一个商贾看向杨康，笑呵呵的主动问询。
杨康苦笑：“在下播州杨氏杨康。”
“杨康？”
听到这个名字，那商贾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杨康是谁他们未必知道，毕竟杨康是播州杨氏的家主，名讳大多数人都没听过。
但播州杨氏他们太了解了！
往日不知道多少姓杨的小家族想要跟播州杨氏连谱，看看自己祖宗是不是也是弘农杨氏。
但现在，播州杨氏这样的土司人人喊打，湖广许多姓杨的将族谱当中跟播州杨氏有关系的一部分删去了，都怕被连累。
现在见到正主，这些人都被镇住了，一下子都没人敢说话了。
“打扰了。”
那商人更是干笑一声，做了一揖后，转身就走了。
杨康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态度，知道播州杨氏现在人人喊打。
盯着土司这样一个身份，播州杨氏已经没了未来可言。
但也有一个商贾走上前来道：“您便是播州杨氏的家主杨康？”
那个商人三十来岁，圆脸，一看就是精明人。
这精明人眼珠子转动，刚才听到杨康两个字，见其他人对杨康畏如蛇蝎，立马心动了。
他也知道播州杨氏现在境遇不好，但没什么是大不能倒的，播州杨氏若是没了，反而是一件好事！
一鲸落，万物生的道理，他懂。
但对自己来说，播州杨氏是一个不错的投资对象，就算播州杨氏被诛九族，自己跟他们又不是亲戚，杀不到自己这里来。
抄家灭族，自己还没投资，自己也没损失。
最重要的是，自己是要跟播州杨氏互惠共赢。
“你是何人？”
听到这话，那精明人道：“小人只是一介商贾，是浙江人，叫金大开。小人见总督大人在湖广，便想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做成几笔买卖，或是见到总督大人一面。”
“你也想见总督大人？”
金大开哈哈大笑道：“此间的人大多都是递了拜帖，却不会被林总督请进去见一面的人。总督大人一日也不过十二个时辰，没那么多时间见我们这些闲杂人等。但杨家主您就不一样了，您一定能进去拜见林总督，但一定拿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你什么意思？”
听到金大开的笑声，杨康脸色不变，这样的话他听了不知道多少遍。但他还是决定拜见林耀祖——就算是死，他也想要死一个明明白白，而不是当一个糊涂鬼！
这一路来所见的人走茶凉，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几分，也知道自己身份特殊，现在没人愿意跟自己打交道。
但为了播州杨氏，就算死他都不怕，自然不会畏惧这些人言，更不会担心自己会不会惹怒那些大人物，从而身败名裂。
自己现在已经损失了一切，所剩下的只是自己的命！
“我能帮你，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也知道林总督想要什么。若是你信我，待会带我一起拜见林总督！”
“先别急着拒绝，亳州改土归流是必然，你阻止不了十万大军横扫西南，阻止不了总督大人的军队将播州杨氏的老少全都抓捕，处死！”
“当然，你可以选择另外一条路，我帮你选择的一条路！”
金大开目光炯炯，等待着对方做出回答。
他靠着自己的手段已经确定今日等待的人当中只有杨康能够拜见林总督。
虽然他只有一刻钟，也就是十五分钟的时间可以拜见林总督。
但要是发挥的好，这是十五分钟也可以延长。
这是一个机会，不只是对自己是机会，对播州杨氏也是一个机会！
他不担心杨康会拒绝自己，现在杨康没得选！
自己就是逼迫他带着自己，做自己晋升的台阶。
他可以不选，可以去死！
大金容得下土司，但林总督的设想当中，土司不应该存在！
西南碰巧现在当家做主的是林总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