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宰执天下,截胡可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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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羞惭

贾珠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考试过后生了一场病,如今已经痊愈了大半,只是这身上的脾肉还没重新生长回来呢。”

他虽瘦,但人遇喜事精神爽,脸色尚佳。

林祥眉头依旧紧锁:“扬州美食众多,你在此小住,定不可错过此地美味,也让大夫为你调理调理,再回京城。”

这一路回京,路途遥远,若不把身子养好,太过遭罪。

贾珠也正有此想,“那便要劳烦弟弟了。”

“珠大哥客气了。”

原本林祥还备了马,打算与贾珠共骑,悠然返回,如今瞧他这般模样,手一挥,两人还是乘马车回去罢。

着实忧虑他这羸弱身子,若再于马背上受了风寒,恐又要病倒。

“珠大哥,自我离京之后,在京中时,你可还常骑马外出?”

昔日,林祥还是手把手带着贾珠骑马,四处驰骋过的。

贾珠轻摇首,“实话说,并不频繁。”

林祥心中已有了数,瞧他这副模样,仍是一味沉浸在书卷之中,如今考个秀才便小病一场,若再去考举人,岂不更要大病一场?

原著中他本是短命之人,若他不强健体魄,仍坚持科举之路,那结局怕是难以更改。

思及此,林祥神色凝重,轻叹一声:“有些话本不该我讲,只是瞧你这般,我实在于心不忍。”

他将自己的手腕与贾珠的并排放置,让他瞧瞧两者之间的差异。

他如今不过十二岁,比贾珠小了三岁,手腕却较他粗壮了不知多少倍。

虽然可能与林祥比是有些欺负人,但这样的比较,还是有些触目惊心。

“身体乃父母所赐,你这般不珍惜,日后如何能支撑你完成科举之路?我昔日之叮嘱,不可轻慢,不可懈怠啊!”

林祥深知,贾政与王氏以孝道“束缚”贾珠,令他勤勉向学,早日博取功名,光耀门楣,可他若早早夭折,又如何能遂了他们的心愿?更何况,若让父母承受丧子之痛,那才是最大的不孝。

奈何自己离京后,王氏便“如蒙大赦”般,觉得珠儿逃脱了自己的魔爪,故此令他于歧路上越走越远。

贾珠知晓弟弟所言在理,脸上泛起一抹红晕,羞涩地低下了头。

他确实难以违抗父母之命,加之他自己也不喜运动,故而相较于骑马,他更愿在屋内捧书研读。

见他如此,林祥索性道:“这样吧。大哥可愿继续有所改变?若你不嫌弃,接下来的行程便交由弟弟安排。”

在荣国府,林祥无法干涉贾珠的日程,但此乃扬州,他的地盘。

贾珠点头,随即又想起什么,摇了摇头,担忧道:“我若听从大夫之言,时常劳烦你,岂不耽误你学业?”

林祥笑道:“无妨,珠大哥可随时考察我学业。”

归家后,贾敏已在内院门口焦急等待,多年未回京城,她对娘家思念绵绵,如今好不容易有娘家人来访,能解她思乡之苦,自是激动万分。

她瞧见贾珠,也吓了一跳,实在太瘦了!他本就清瘦,如今更是瘦得惊人。

她不住地皱眉,“可是身边人伺候不周?”

贾珠赶忙解释道:“姑妈,您别误会,是我考完试后病的,与他们没有丝毫干系。”

贾敏叹息道:“科举之路实在艰辛,珠儿,在姑妈这儿,你可得好好补补。”

林祥道:“母亲,不如让周娘子瞧瞧,开个方子给珠大哥调养调养。”

贾敏点头表示同意,“你弟弟说得在理,让她好生瞧瞧,把身体调养好才是。”

周娘子一番诊脉,眉头却越皱越紧,脸色愈发严肃,又换了一只手继续诊脉,瞧得周围人都紧张起来。

见她这副凝重神色,莫非情况很严重?

周娘子也觉奇怪,这位明明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年纪轻轻,怎会有亏虚之脉?

虽竟有所改善,但绝不能掉以轻心,否则恐有碍寿数。

之所以有所改善,还是得亏昔日林祥带着他药浴,练了诸如五禽戏等等的养生术。

否则,如今怕是略有些严重矣。

周娘子此言一出,吓得贾敏一跳,她惊骇地望着瘦弱的贾珠,泪水不由自主地滑落:“怎会如此严重?!”

贾珠也被吓了一跳,怔怔地看着周娘子,目瞪口呆,他正值青春年华,怎料到有碍寿数这话有一日竟会从大夫口中对自己说出。

周娘子道:“贾少爷年少有为,想必是勤学苦读,过度耗费心血,又不懂保养,长此以往,自然伤了身子。”

她性情直率,言辞毫不委婉,贾敏被她说得泪水更加汹涌,对二哥二嫂也生出了几分埋怨。

望子成龙固然无错,但若因此害了孩子性命,那岂不是舍本逐末?

她二哥与二嫂确有不是,贾珠亦难辞其咎,“你已非懵懂无知的孩童,为何有恙时不言不语,不懂歇息?你……”

林祥连忙劝慰,“此刻补救,为时未晚。”

周娘子颔首赞同,“正是,当下悉心调养,尚可恢复,只是往后需更为谨慎。”

贾珠闻贾敏之言,心生羞愧,亦感惊愕。

竟至于此?

他在京师时常偶感小恙,不日即愈,太医从未有过此番叮嘱,只让他好生歇息,静养一段时日便可。

林祥本欲再言,然察贾敏神色,遂决定先换话题:“娘亲,周娘子既言可治,您还不信她的医术?她救治之人何其多,不如先请周娘子开方,我带珠大哥至其院中安顿,一路颠簸,应先沐浴更衣,再用餐食。”

贾敏连忙应允:“好,珠儿你一路劳顿,先去洗漱,我为你备下你喜爱的菜肴。”

亦要与周娘子详谈如何为珠儿调理。

至贾珠所居之院,林祥执贾珠之手,问其缘由,何以至此?贾珠唯有苦笑,“我亦不明所以。”

言罢,脸上仍带困惑。...

莫非刘太医有所隐瞒?然何以至此?贾珠不愿相信其中另有隐情:“或许此前我并无此脉象,此番自京师至金陵,长途跋涉,加之院试劳累致病,才致如此。刘太医乃太医院中人,与我府无冤无仇,怎会害我?”

言及此处,他语气愈发坚定,显是已说服自己。

“此说不无可能,但那太医有意隐瞒亦非不可能。”

林祥此言一出,贾珠摇头否认,“刘太医与我府交往多年,医术高超,在京中名声遐迩,断不会如此。”

言罢,贾珠笑道,“我知弟弟关心我,我此次为贺姑母寿辰而来,这段时日便要劳烦你们了。”

他心中亦非无所惧,正值青春,岂愿轻言生死。

林祥将疑虑暂且按下,笑道:“珠大哥此言客气了,热水已备妥,此刻可要洗漱?”

不提还好,一提贾珠便一刻也难耐。

船上虽可洗漱,却远不及陆地便捷。

待他洗漱完毕,天色已暗,林海提早归来,一同为贾珠洗尘。

见贾珠模样,林如海亦频蹙眉头,叮嘱他务必好好休养。

再望身旁林祥,心中暗自宽慰,暗自思量是否对儿子要求过严,然观儿子状态,终可放心。

当晚特为贾珠备下药膳,饭后更有一碗药汤。

贾珠饮药,因其苦涩,微蹙眉头,随后一鼓作气,将整碗饮尽。

他本不喜服药,若在家中,或许还会拖延,但在姑妈家为客,便不好再迟疑。

此药或含助眠之效,他一夜安睡,次日醒来,贾珠一时茫然,不知今夕何夕。

他这一睡,究竟过了多久?为何无人唤他?

这是遵循了贾敏的吩咐,任他睡到自然醒来。

——随他而来的众人,皆已被贾敏召去,一一训诫。

贾珠醒时已近午时,匆匆洗漱后,面带羞赧前往姑妈处问安。

贾敏自不会责怪,“你当前的首要之事,便是好生将养,其余皆不足挂齿!”

贾珠如此休养了三日,精神渐复,便被林祥领出门去:“你难得来扬州一遭,自当好好领略一番扬州的风光。”

贾珠心中充满期待,“弟弟打算带我去往何处?”

林祥领他前往游湖。

湖面之上,除他们之外,尚有诸多仅能容一二人之小舟,有人于上捕鱼,而后售予游湖者或岸边之客。

林祥言道:“此等刚捕捞之鱼虾,最为鲜美。”

他们所乘之舟,备有精巧小炉与烧烤架,既可煮粥熬汤,亦能烧烤,所图便是一“鲜”字。

器具一应俱全,贾珠见林祥那娴熟之态,便知其绝非初次为之。

林祥亲自动手,烹制了一锅河鲜火锅:“珠大哥,你也来试试,亲手烹制,别有一番风味。”

闻林祥此言,贾珠亦兴起,效仿林祥之举,随心所欲地添加调料与配菜,熬得一锅鱼粥。别说,其中不乏他未曾相识之物。

他自幼未曾踏入厨房半步,自然不识其庐山真面目。

他这新手所熬之粥,味道竟也不赖,他将那一锅鱼粥喝得一滴不剩。

亲手所制,味道尚可,即便欠佳,亦自带光环。于是他成功地吃撑了,连食两块山楂糕以助消化。

酒足饭饱之后,亦不觉无聊,湖面上船只众多,其中不乏专职娱人之辈。

或有特殊技艺,或有乐师,林祥招手间,便唤来一位琴师。

她上船行礼后,便盘膝而坐,“咚咚咚”,开始抚琴奏乐。

他们倚于椅上,聆听乐声,悠然享受着湖畔之微风与湖光山色。

此等环境,极宜放空身心。

林祥觉贾珠这些年太过紧绷,最需便是放松。

后来,他们又去旁观他人挖莲藕,最终购得一筐莲藕而归,打算晚间炖排骨莲藕汤。

归途之中,林祥问他,“珠大哥,今日感觉如何?”

贾珠沉吟片刻,“甚是惬意。”

有种虚度光阴,却又觉不虚此行的感觉。

他们这一日,不过是吃喝玩乐,赏赏风景,待回过神来,竟已是一个白日悄然流逝。

林祥笑道:“明日午后,我领你去庄上逛逛,去那边小住几日,我已与家中说过。”

贾珠心生歉意,“你今日陪了我整日,已耽误你读书,如此太过影响你学业。”

表弟学业不似自己,自己乃因身体有恙需调理,放松一阵在理,表弟则需勤勉读书,若放松过度,对他不利。

林祥道:“我于庄上亦能继续读书,不会有所耽误。”

他已领得功课,只需在限期内完成上交即可,无论身处何地,皆无影响。

贾珠将表弟的深情厚谊暗暗铭记于心。

对于姑妈一家的关怀,他亦心存感激。

假想自己与表弟处境对调,他不敢确信自己能否如表弟般全心全意地陪伴,更不确定自己的双亲是否会袖手旁观……不,尤其是母亲,定不会允许他如此耗费时光陪伴表弟。

念及此,贾珠心中泛起一丝愧疚。

因此,对于林祥的提议,他几乎一概应允:“凡事皆依你之见。”

林祥引领贾珠前往的庄子,并非林海与贾敏特赐,任其全权做主之地。

此乃林海初至扬州担任知府时购置,全家偶或前来小憩,庄子内应有尽有,风光旖旎,日常还能为府中供应家禽、粮米、蔬果等物。

林祥见贾珠一副未曾涉足农事之态,便以未来为官需懂农耕为由,带着他下田劳作、采摘果实,甚至体验放牛牧羊、赶鸡驱狗,贾敏得知后,不觉哑然失笑。

侄儿被儿子拉去庄上务农,竟也乖乖从命,不辞辛劳。

虽觉好笑,贾敏却未加阻拦。

她乐见两人关系日益亲密,未来方能相互扶持。

她唯一忧虑的是,此举是否会妨碍儿子的学业,但听儿子斩钉截铁地说不会,贾敏便释然了。

她对儿子向来信任有加。

林海更是无异议,深知为官之道不仅在于书本知识。

数日后归来,贾珠肤色虽略显黝黑,但眼眸闪烁,面色红润,足见他这几日过得颇为充实。

见儿子将表哥照顾得周到,贾敏心中略感异样,毕竟表哥年长。

这也难怪,儿子素来早熟,贾敏早已无法单纯视其为孩童。

时光荏苒,转眼便是贾敏生辰之日。

林海身为巡盐御史,自然成为众多盐商巴结的对象,家中稍有喜庆之事,盐商们比林家还要上心,生怕有所疏漏,被林海暗中记恨。...

皆因林海从不借各种名目敛财,盐商们手握重金却无处相送,心中难安,故而有此正当送礼之机,他们自不会放过。

身处官场,林海深知不可一味清高,他若不收,众人皆为难,众人为难,他亦难行,但他自幼家境优渥,对钱财无甚渴求,于是盐商所赠,他照单全收,随后却会列一清单,待皇上寿辰时,将贵重之物转献皇上。

盐商之礼过于丰厚,他不愿被其拖累。

外人却不知此中曲折,只见林海收了礼,便也心安理得。

虽这位巡盐御史严加管束,令他们私下走私获利受阻,惹人厌烦,但他并未特别针对某家,未将他们视作待宰羔羊,这礼送得也算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