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借尸还魂
“池大姐姐,我不是有意的……对不起。”
“你说的轻巧,那可是我母亲的陪嫁,整个汴州就这么一个,你碰碎了,难不成说句歉意的话就完了?”
熟悉的声音让吕嫣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扶额睁眼,就看见面前站着七八个贵女,此刻围作一团。
缝隙间,她似乎看见了个熟悉的身影,等眼前的模糊散去后,她才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那不正是一年前被逼投缳自缢离世的母亲吗?
吕嫣有些不敢相信,此人看上去要比印象中的母亲年轻倨傲的多,但丧母的念想涌出来后,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此地为何处,就饱含激动的喊了一声。
“母亲?”
一下子,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为首的池归晚便是她口中的母亲,此刻眼神中带着盛怒的表情望向她,语调不由自主的提高了些许。
“谁是你母亲?何令颐,你想家想疯了吧!”
出口一点都不客气,甚至还有肉眼可见的厌烦。
这与吕嫣印象中的那个常年忧愁,自怨自艾的母亲简直判若两人,只见她衣袖一抽,桌上的砚台就被打翻在地,在场的七八个贵女皆噤若寒蝉。
唯独池归晚怒目而视,乖张的厉害。
吕嫣倒抽一口冷气,果然,她不是母亲!
母亲死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没有一块儿好肉了,哪里能与面前这个正值妙龄,贵气天成的女子相提并论。
身子一软,跌坐在椅凳之上,茫然的看向四周。
这既不是母亲,那她呢?又是谁?
忽而头疼的厉害,随之而来的就是各种本不属于她的记忆不停的往脑子里灌。
身边仍旧吵吵闹闹,片刻后,吕嫣才意识到自己这是借尸还魂了。
并且回到了母亲尚未出嫁之时,而她现在的身份是寄居在兵部侍郎府池家的故交小姐,何令颐。
父母双亡,不过祖父却是南州有名的大儒何长章。
因着两家的交情好,知道侍郎府办了闺学,所以不远千里的把她给送来这儿进学,不仅是她,闺学中除了侍郎府的大姑娘,二姑娘,还有几个汴州官员家的女儿。
而地上正哭得凄惨的那一位,便是汴州驾部司员外郎之女,沈妙菱。
她的父亲位居六品,比之从四品的兵部侍郎池云敬自然是要矮些的,因此惹来今日之祸事,她除了哭还真没其他法子。
荣馨阁外,杨柳依依,日照凌空,映衬的内池波光粼粼。
内堂中,气氛却降至冰点。
泪眼婆娑的沈妙菱看着那盛怒的大姑娘池归晚,作势就要磕头赔罪。
“池大姐姐别生气,我真不是有意的,要是知道那东西乃是你亡母的嫁妆定不会碰的,我人小福薄,没见过什么好东西,所以还请池姐姐大人大量,就宽宥了吧……”
说完,人就跪下了,奴颜卑膝的表现顿时让被碎了东西的大姑娘池归晚反而成了作恶的人,看着四面投来不善的眼神,池归晚被激得手就抖了起来,连带着声音也变得尖锐不少。
“你跪下是什么意思?今儿的事还是我不留情面了?”
她想拉那沈妙菱起身问个清楚,结果却被在场的人给拦下,个个以为她要动手打人了呢。
沈妙菱“害怕”,连连后退撞到了清醒后的何令颐。
何令颐一抬头就看到来旁边隔岸观火的侍郎府二姑娘池归萤对着沈妙菱就使了个眼色,心中顿时明了,此二人是故意的!
狼狈为奸碎了这海玉盏不说,甚至还想要踩着此事给自己立好名声!
这池归莹还真是数十年如一日的爱扮作好人呢!
当初若不是她下药害母亲失了清白,也不至于会被镇国将军府退亲,还被逼下嫁吕家。
这么多年,母亲在吕家受过的每一个白眼和遭受的每一句恶言,都是源自于她!
甚至逼死母亲的那些人里头,她也赫然在列!
想到此处,心中的恨意霎时间就涌了出来,眼神投向池归莹时,恨不能啖肉饮血方消心头恨,眼见池归莹佯装好人,上前就挡在那沈妙菱身前,苦口婆心的说道。
“大姐姐,消消气,妙菱妹妹真不是故意的,我们正看着那玉盏呢,你突然喊了一声把她给吓着这才会失手碰碎了的,要不,我拿我的赔给你,虽说比不上碎掉的那一盏,但也是舅舅特意从青州给我寻来的,还没用过两回呢,就跟新的一样……”
她的话都还没说完,就被大姑娘池归晚给打断了。
她冷哼一声,“好啊,你胳膊肘也往外拐了?你可别忘了,你是我妹妹!这姓沈的给你什么好处了,就偏着她说话。”
这一声喊,道尽了池归晚的委屈,连带着刚转醒的何令颐也红了眼眶。
可偏偏在场的贵女们没有一个人向着母亲,反而是眼中流露出对沈妙菱的怜惜,以及对池归莹仗义执言的佩服。
记忆中,那些场面纷纷涌现。
自二月进学后,这些贵女们就在闲谈中知道了母亲的库房里堆着海一样的珍品异宝,因此都起了些羡慕嫉妒恨的心思。
明明就是个四品官家的女儿,却偏偏有个侯府出身的娘家背景,贵女们平日里觉得稀奇珍巧的玩意儿,在母亲眼中不过尔尔。
一来二去的,自然是就生了些怨怼。
一开始,众人都害怕母亲的霹雳性子。
可惹恼了几次过后也就知道了,不过是个雷声大雨点小的主,因此作践母亲名声的同时,可没少从她那里得些好东西。
眼看着今日又是一场“好戏”,谁都乐意帮着踩上几句!
一时间众人皆对母亲颇为怨言,劝的劝,阴阳的阴阳,眼看着母亲陷入囹圄,就见那惯会做好人的池归莹又开了口。
“大姐姐,你我乃是姐妹,我怎么可能不向着你呢,只是宗嬷嬷待会儿就回来了,要是她知道咱们在这里闹事,横竖是不会管谁对谁错,通通要一阵罚的,上回打手板的事情你忘了?我记得览云说你回去冰敷了好几天才消肿的,难不成又要再挨一次吗?”
霎时间,何令颐看到母亲有些偃旗息鼓了,这可不行!
难不成重生一回,还要让母亲受这等子窝囊气吗?于是不屑的笑了一声,看着正准备从地上爬起来的沈妙菱,面上带着几分严厉和无情,正义凛然的就开了口。
“哟,这年头,见过恃强凌弱的,还没见过恃弱凌强到如此无耻地步的人呢,一句无心,一句人小福薄,就不用赔了吗?笑死人了,那要不我也无心的把沈姐姐的狼毫笔给弄坏了,你要是怪罪我,岂不是你得理不饶人了吗?”
她这么一开口,顿时就揭破了二人的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