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章 急转直下
水兵们没有注意到的是,此刻的陈瀚并没有完全将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
而是一直在远眺着官军旗舰的方向,以旗舰的实力,按理说应该不会被三艘小火船伤害到。
可现在看到的情况,却让他大失所望,本以为不会被点燃的火船,此刻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
旗舰上的一众官员们更是乱了套,不停在船头上慌乱逃窜。
这显然严重影响了船上战士们的士气。
本以为旗舰自己能解决这个纤芥之疾,可显然,陈瀚太高估他们了。
眼见着他俘虏的水匪战船要和自己麾下水兵们合兵一处时,旗舰上突然响起了刺耳的鸣金收兵之声。
这本是用来指挥战斗的信号,竟然被那些丧胆的官员们拿来当成了求救信号。
陈瀚麾下水兵们正为自家都头大人活着回来振臂高呼时,突然听见后方传来的鸣金之声,直接愣在当场。
纷纷转头望向旗舰方向,等看到旗舰火起,顿时也慌了手脚。
站在水匪战船上的陈瀚见状,直接高声呵斥道:
“慌什么?只是鸣金收兵,我们又没有战败!”
说完,转头看向正站在侧弦手里拖着跳板,随时准备接应陈瀚上船的副都头张横大声道:
“张横,带二十人上来接管这艘战船。这是某家的战利品,可别给某家弄丢咯!”
张横闻言哈哈大笑,手脚麻利地将手上的跳板搭到陈瀚所在的战船上。
“哈哈……都头大人放心,丢不了。”
又转头对着身后水兵道:
“没听见都头大人的命令吗?快快来几个会操船的,这次我们发财了,一下缴获了两艘匪船。哈哈……”
说完,直接三两步跨过跳板,直接登上了陈瀚所在的战船。
见到自己人终于上船,一直精神紧绷的陈瀚不由悄悄松了口气。
拍了拍身边的脸色变换不定的刘衡。
“好了,就算这次杨幺的计谋得逞,你觉得他真就能打得过朝廷大军吗?
要知道,我们不过是附近州府临时抽调的巡检司水兵而已,就这样已经差点打的你们丢盔弃甲。
要是朝廷精锐禁军到来,你们还有这样的机会吗?”
陈瀚自然明白刘衡此刻心中的懊恼之情,自己刚刚投降官军,官军就战败了。
那自己不就站错队了吗?
见到陈瀚一眼看穿他的心思,他连忙躬身下拜道:
“将军大人误会了,小人既已归降,自是全心全意为将军大人效命。
绝对没有后悔之意,还望大人明鉴!”
陈瀚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不在意地笑了笑。
指着已经来到他身前的张横道:
“呵呵……好了,既然已经纳了投名状,某自是相信你的。
这将军大人的称呼,以后就不要再叫了,某只是个水军都头,麾下也不过两队人马。以后只管称呼某陈都头便是。
来,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某的好兄弟,副都头张横。
以后,有什么事情,如果某不在的话,你尽可直接找他便是。”
看了一眼站在陈瀚身边的刘衡,张横嘴角一咧,大大咧咧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哈哈……某叫张横,除了一把子力气,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能耐。
打小便是都头大人的马前卒,既是都头大人让你有事找某,那自然就是自家兄弟。
以后还要多多亲近才是。”
感受到张横拍打在自己肩头那沉重的力道,刘衡只感觉心肺都是一阵震动,差点被那巨大的力道拍散了架。
但见到这厮满脸络腮胡,一脸凶相,身上几乎被染成血红的衣甲,明白这位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自是更加恭敬了几分,连连躬身行礼道:
“多谢都头大人看中,小人刘衡,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见两人认识了,陈瀚也不啰嗦,直接道:
“好了,现在不是客套的时候,刘衡,你先下去安抚麾下弟兄,切莫出什么乱子。
接下来你们只管安静呆在船舱便是,操船之事,自有张横负责。
待回到衙署后,某自会将你的情况如实上报,到时候再做计较。”
闻言,知道自己没有讨价还价余地的刘衡也只能乖乖拱手称是,转身退下。
待到刘衡退下后,张横才连忙上前一步道:
“三哥,你没事吧?”
迎上张横关心的眼神,陈瀚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好过。”
说完,又压低声音道:
“刘衡这些人虽是投降,但现在情况有变,他们心里说不定也会有什么反复。
接下来你要让人时刻盯紧他们,千万别让他们在关键时刻给我们惹什么麻烦!”
听见这话,张横的目光不自觉望了一眼船舱的方向,眼中闪过一道凶光:
“三哥放心,有某在,他们翻不起浪花。”
注意到他的眼神,陈瀚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两人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但实际上,张横家是从辽地逃难过来的流民。
因为张横父亲在辽地当过契丹人的马奴,而陈瀚家又在鄂州嘉鱼县经营一家替商户转运货物过江的车船行。
一家人流落到鄂州嘉鱼县时,便被陈瀚父亲招募到车船行,成了专门负责照顾骡马的长工,勉强算是提供了一份能够养家糊口的工作。
这让张家上下对陈家感激涕零,一直都让张横拿陈瀚当少爷对待。
但陈瀚此人少年义气,好交朋友,三教九流,贩夫走卒,他都喜欢和他们玩在一起称兄道弟,自然不会允许张横称他少爷。
故此,两人好一番推拉后,终于决定,年长两岁的张横,反过来称呼陈瀚一声三哥,而陈瀚也称呼张横为横哥儿。
但在张横心中,陈瀚就是他家少爷。
所以,在陈瀚落水后,他才会不顾一切冲上敌船,拼命要给陈瀚报仇。
至于陈瀚这个商贾子弟,怎会成为鄂州都巡检司的水军都头,自然是因为家中生意需要。
陈瀚父亲不仅将自家女儿嫁给了嘉鱼县县尉庶子为妻,又花钱给陈瀚买了个进义校尉之衔。
通过亲家县尉的运作,将陈瀚塞进了鄂州都巡检司,成为了统领两队一百号人的水军都头。
这一切本都是为了陈家车船行的生意更加顺畅,可让陈瀚父亲没想到的是,陈瀚成为水军都头没两个月,还没怎么为自家生意保驾护航呢!
巡检司便一纸调令,将陈瀚所部水兵,调到了鼎州协助剿匪。
成为了水军的都头的陈瀚,自然不敢抗命,只能硬着头皮来到了洞庭湖。
好在当时陈家为了自己三儿子的小命安全,多花了些钱,将从小和陈瀚一起长大的张横也塞进了他的麾下。
此刻见到自己熟悉的张横在侧,陈瀚自是安心不少。
“刘衡此人,我接下来要有大用,你记得不要让不相干的人和他过多接触。”
本已经做好了弹压反叛准备的张横闻言,明显愣了一下。
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认真点了点头道:
“三哥放心,某自省得!”
“很好,接下来这边就交给你了。千万要注意安全,如果事不可为,切记以自身安全为要。”
“明白,三哥!”
说完,张横目光热切地看了正被火船围攻的旗舰方向一眼,靠近陈瀚压低声音道:
“三哥,眼下府君大人旗舰正遭到水匪围攻,某等又离旗舰最近,这可是大功一件,我们要不要直接掉头,先将府君大人救下来。”
陈瀚抬头望向府君所在旗舰方向,只见三艘小火船上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但火焰多集中在小船的柴堆之上。
显然,水匪并未在火船上加助燃的火油。
因此,旗舰看上去非常危急,但实际上陈瀚心里清楚,这一切都只是看上去危急而已。
首先,旗舰船身坚固,就算是火烧也不会很快被烧毁。最多是毒烟伤人,让人心中惊慌。
其次,今天天公作美,一直下着淅淅沥沥的冻雨,火攻之计本就牵强。
这三艘火船能烧多久,还真不好说。
搞不好不等他们去救,火船上的柴火燃尽,旗舰的危机就自动解除了。
这个时候最正确的应对不是去救援府君,而是要想办法阻止这场水战成为溃败。
从军事角度来说,他很想带队前出殿后,阻拦水匪追击,为全军安全撤离战场争取时间。
但事情显然不能这么考虑,这支军队不是后世的军队,你主动出兵阻拦敌军追击。
到最后很可能不是功劳,反而是罪过。
毕竟,府君大人已经鸣金收兵,就意味着军令以下,在没有上官命令的情况下,所有战船必须听令行事。
如果他对近在咫尺的旗舰危机视而不见,反而抗命前出,事后定然会被追责。
搞不好到时候一顶坐看旗舰被攻击,不及时救援的帽子,就要扣到他头上了。
最后搞不好,整个战役输掉的责任,都要怪他。
更何况,这么好在府君面前刷好感度的机会,他自然不想错过。
几乎是不加任何思索,便直接哈哈大笑道:
“哈哈……这是自然,如此良机,合该某等兄弟富贵。
待会你便驾船,紧随某身侧,与某一同拿下这泼天的富贵。”
听见这话,张横也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这等功劳自该三哥所得,待会某架船在外围游弋,想办法阻拦其他同僚抢功。
三哥自去救下府君大人便是!”
明白对方的好意,陈瀚也不客气,笑着点了点头,转身便朝着自己的战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