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胜利者与失败者
“这是要大逃？”
中村隆一一脸怔怔地看着。
“难以置信，这几乎是要挣脱血统的枷锁一样。”
李林喃喃自语着，目光不由得转向了不远处的那位头发斑白的老人身上。
老人此刻面色平静，犹如深井里的井水一般平淡无波。看样子，他似乎并没有对成田路的大逃跑法感到意外。
是战术吗？
确实，成田路的起跑位置是内侧，内侧过弯受因为惯性的因素会受到制约，从而不得不降速过弯。
上一世代的成田路就是这一方面上付出了很大的努力。本世代的成田路却巧妙地将这种劣势转化为优势，既然无法改变，那就选择另外一种方式。
的确是一步妙棋，可是这种战术的安排却是十分吃体力的。
李林掏出国为mete70手机，打开相机功能不断地在成田路身上上放大。
此时的成田路领先第二位起码五个身位，真正是一马当先冲在最前。
而她的气息依旧平稳，步频和步幅没有丝毫的凌乱，除了额头上微微有汗水流出，她甚至嘴角还带着笑！？
游刃有余！
李林只能想到这样的词来形容此刻的成田路。
这一世代的成田路有点可怕，李林仿佛已经看到在未来，在中央，在中山竞赛场，一颗巨星将冉冉升起。
“成田路的大逃完全影响到了其他人......”
李林移动镜头，看着大部队，原本处于先行位置的马娘再看到成田路领先后也忍不住提起了速度。
其中也包括胜雪，她同样不自觉地加快了步伐。而看着她这幅模样，李林不禁微微摇头。
“成田路的大逃影响到了后面的马娘，有几位马娘也开始提速了，而胜雪在这种非理性情绪的包裹下也跟着提速了。”
“啊？这该怎么办？”
中村隆一听到李林这么一说，也开始担心了起来。
“赛场上任何人都帮不了她，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也就是谈话之间，800米已经结束。
“56秒。”
李林不禁咂了咂舌，这个用时自然比不上级别赛，但在这个年龄段也是少有的。
而在赛场上，此时的中村胜雪看着最前方的那道身影，不知道为什么，任她如何加速却也靠近不了分毫。
这是什么原因？
“呼——哈——”
跟随成田路的步伐和节奏，胜雪只觉呼吸有些急促，气息更是完全不受她的掌控。
肺部如同破风箱一样，无法吸收足够多的气息，每一次呼气却又像是榨干了一般。
摆臂的姿态也远不如平日里的那般来的自然，每一个动作都好像带给身体极大的负担。
可为什么，成田同学她依旧在那里？
她没有感到难受吗，她不像自己一样，仅仅是维持奔跑的姿态就已经全力以赴了吗？
大脑已经无法进行思考，正在一点一点的迷糊，眼睛里除了前方那道傲然的背影再也容纳不下其他的事物。
“哈——”
越是奔跑越是觉得难受。
“胜雪！调整好呼吸！距离最后一个弯道还有两百米！还有机会！”
突然间，一道声音传入了耳朵里，胜雪不知道这是谁的声音，是爸爸吗？
她有些听不太清，但身体却本能的按照那道声音的指示去调整呼吸。
呼，吸——
速度逐渐慢了下来，身边的马娘越过了她，淹没了视野中最前方的那道背影。
意识也开始一点一点的清晰起来，等到有所反应时，她的位置已经位于队伍末尾处。
看着中村胜雪此刻的位置与状态，李林松了口气。
看来已经回到了她最适应的速度上，估计很快就能找回原本的节奏。
此刻的李林特意跑到另外一侧，专门去提醒胜雪。
大逃这种跑法越是到后面，越是难以二次加速，越是到最后，越是考验根性和……血统......
耸了耸肩，能够喊出这句话便已经是李林唯一能够帮到胜雪的地方了。
“成田同学的这个跑法，是出自您手吗？”
藤田会长向着身旁的老人低声询问道。
“不，我没教过这孩子任何事。”
老人用着沙哑的声音回道。
“也就是说，这孩子是完全凭借着本性在奔跑？”
“有时候太早让孩子接触那些未必是好事，这也是我将她送到地方的原因。”
“渡边先生教育理念果然远超我等，在下深感佩服。”
“哈哈，到了我这个年龄，其实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孩子能够自由自在地在赛场上奔跑，就像这孩子一样，不必完全沿着母辈的道路。
自己能够重新走出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也是一件十分伟大的事情。”
看着最前方的那位少女，名为渡边的老人目光一点一点柔软了下来。
“哦，那个孩子率先调整好状态了吗？”
接着，他又看到了一道浅白的身影，不禁投去几分注意。
“嗯，哪位姑娘入了您的法眼？”
藤田连忙应道。
渡边手指轻轻指向队伍末尾处的那道白色身影。
“中村胜雪？”
“胜雪吗，很好听的名字。”
作为知名的训练家，渡边自然能够一眼看出那位名为中村胜雪的马娘正在一点一点的找回适合自己的速度。
这是在积蓄力量，可惜了，如果在倒退个两百米，她能找回状态倒是还能跟一跟的，现在嘛......
——
就像是重新找回了身体的控制权一样，中村胜雪看着近在咫尺的弯道，开始屏住呼吸。
她先是紧跟在前面一位马娘身后，贴在最内道的位置。
最后一个弯道肯定会有人按捺不住偏向外道准备冲刺，而那个时候，也就是属于自己的机会。
如她所料一样，在抵达最后一个弯道前，就已经有马娘忍不住开始向外侧偏移准备从弯道超车。
一时间，内车道变得不再拥挤。
是这个时候吗？
胜雪自问道。
不对，还没到这个机会。
机会在哪里？
目光再度跃向前方，穿过诸多背影停留在最前方的那一道。
成田路的大逃依旧保持着极快的速度，她的体力就好像无穷无尽般。
恢复状态后的胜雪猛然间想起一件事，成田同学的第一次领放是在过第一个弯道，在过了第一个弯道时成田同学迅速调整位置占到了内侧。
在过第二、第三个弯道时，明明身处内侧却依旧向着外侧偏移。
也就是说，成田同学是因为不擅长过弯吗？
想到了这里，胜雪紧紧盯着成田路的背影，她心中似乎有所察觉，加速的机会定然就在其中。
在弯道经过一半的时候，成田路的身形果然不自觉地开始向外道倾斜。
来了！
嘶——
深吸一口气，咬紧了牙关，彻底闭锁呼吸。
心脏跳动的声音越发强烈，如擂鼓一般掩盖了风声、脚步声、呼喊声。
扑通扑通——
“唰！”
身形暴起，犹如灰色闪光。
一瞬间，胜雪的身形便越过了前方的马娘，从队尾跃到了居中处。
短暂的平复状态为她积蓄了足够的爆发力，足以让她充分调动起大腿小腿的每一寸肌肉。
“胜雪！”
中村隆一自然看到了女儿的这一番表现，他顿时激动的高呼起来。
“胜雪，加油！加油啊！！！”
兴奋地挥舞着拳头，喊得有些歇斯底里。
“是中村同学！”
“中村同学也好快！”
“中村同学加油！！！”
那道灰色的身影在弯道上甩开了一个又一个马娘，正在持续不断地逼近着大逃的成田路。
弯道在眨眼间被越过，剩下的就是不到三百米的直线。
所有马娘，都在此刻加紧速度，哪怕她们有岔气的，呼吸不稳的，却都在努力调动最后一丝体力填进双腿上。
“噗通，噗通——”
一直闭塞呼吸的胜雪面色开始有些涨红，但她现在不能泄气，一但气泄了出来，那么就会失速落后。
现在，她已经接近成田同学了，泄气是绝对禁止的！
四个身位、三个身位、两个身位、一个身位......
直至半个身位！
李林平静地看着胜雪超过一位又一位马娘，看着她一点一点地接近成田路。
抿了抿嘴角，心中有些不忍。
场馆内的所有人因为看到有其他马娘能够接近成田路纷纷激动了起来。观众们最喜欢看到的便是这样对决，有对手的对决才是最为精彩的。
“中村胜雪......”
藤田会长开始用认真的目光看着与成田路仅有半个身位的灰白马娘。
“不错的孩子。”
老人轻轻颔首，他的这句话就已经算是肯定中村胜雪的此番表现。
毕竟平凡的马娘能够如此接近天才，这将是她一生的荣耀。
半个身位，在这半个身位的距离中，胜雪能够看到成田同学的侧颜，看到她的表情，还能听到她的呼吸声......
她的，呼吸声？
“抱歉了，中村同学。冠军，我是不会让给任何人的。”
一道像是呢喃的声音在恍恍惚惚间传入了胜雪的耳朵里，瞳孔微微缩起。
“嘶——”
轰！
成田路脚尖点地，蹄铁陷入泥土中，沉重的力量透过大地，磅礴的气势于此刻从四面八方汇聚到她的脚下。
泥土翻滚，犹如过境的暴风。
成田路，加速了……
她加速了？
胜雪眼睁睁地看着成田路再度拉开身位。她自然是不甘心的，她也想要加速，想要死死咬住成田路的尾巴。但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是到了极限一样，任凭她如何努力速度依旧无法提升。
后面的马娘并没有超越她，这说明自己的速度并没有降下。
可为什么……
“呃啊啊啊啊啊啊！！！”
少女无法抑制自己，疯狂地摆动双腿。
但事实就是，成田路的背影距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第一名，成田路！！！”
直至终点。
——
“1分35.7秒。”
看着手机上的计时，李林沉默了一阵，沙场1400米，对于13岁未成年小马娘来说，95s这个成绩已经很不错了。
马娘最巅峰的时间是16到22岁，当然也存在大器晚成或是早熟的马娘。现在的成田路还在成长期，她的潜力还远远没有挖掘出来。
也确实如李林之前所想的一般，将来会有一颗巨星冉冉升起。
“不愧是我的女儿，胜雪你真棒，来，坐这里休息一下。”
在女儿落败时，中村隆一眼睛里有掩饰不住的失落，但面上却也露出理所当然的神色。
而在看到女儿低着头向着这边走来时，他又将这些神情尽数收起，露出灿烂的笑容。
“爸爸——”
中村胜雪一下子扑到了父亲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中村隆一低头抚摸着女儿的头顶，脸上的神色再度转换，安慰着怀里的女儿。
“爸爸知道你已经很努力了，你在场上的表现十分耀眼，爸爸因你而感到自豪。”
马娘的比赛是残酷的，只有头名能获得所有人的目光，第二名和最后一名没有任何的区别。
一马当先，万马无光，这就是属于马娘的残酷，属于马娘的荣光。
这还只是在小小的弘前，在中央，那里的竞争才是最为残酷的。
败者的泪水李林已经品鉴过不知道几何，马娘前进的道路，岂能只有欢声笑语，决心要前行的路又怎能没有暴风雨阻拦。
——
回去的路上，胜雪在后排睡着了，她太累了。
前排的两人沉默着，沉默了很久。似乎是有些忍受不了这份沉默，中村隆一开口了。
“胜雪她还有机会进入特雷森吗？”
“机会是有的，只是……”
“很难吗……”
“只能说不简单。”
李林手肘靠着车窗台，手腕托着下巴。
“李林君，聘请你做训练员大概需要多少钱？”
“唉——”
李林轻叹一声。
“社长，您对这条路有多少的了解？”
“了解的不是很多，还请李林君为我解惑。”
“日本有中央竞赛协会和地方竞赛协会，这个您应该知道吧。”
“这个我知道。”
“在最开始的时候，地方竞赛和中央竞赛完全是分开的。这两者所属的马娘和训练员也是彼此分开，互不隶属。
地方马娘永远只能在地方，中央马娘永远只能在中央。
但绝大多数的资源都是向着中央倾斜，这也导致两者之间的发展极为不平衡。
中央的马娘越来越强，反向哺育了中央的赛事协会。地方上马娘虽多，但位置太散，这也导致了地方竞赛始终难以形成气候。
政府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存在不利于日本马娘赛事发展，于是在五年前宣布进行改革。
其中最为关注的一点就是地方马娘也有步入中央的资格，为了响应改革，特雷森学院也决定正式面向地方进行招生，在这里且就先说说社长您最关注的这一方面。”
李林停顿了一下，继续往下说着。
“特雷森学院在过去的招生里，只面向在中央出生的马娘，而在改革后地方上的马娘也有进入特雷森学院的资格。
地方马娘想要进入特雷森有两个路子，第一个就是砸钱，若是社长能砸1亿円，胜雪进入学院自然是小问题。
另外一个则是十足的硬性规定，那就是三场班际赛即Class赛未成年组冠军。
地方有权举办各类Class赛，总赛场次数地方全年不得超过100场，按照最理想的情况下看，会有20多名地方马娘有入学特雷森的资格。
只是从规定落实后，每年通过比赛从地方步入特雷森的马娘数量也就在10名上下。”
“……”
中村隆一紧紧地抿住嘴角，地方上的马娘何其之多，但却只有少的可怜的四五名地方马娘可以通过比赛以硬实力挤进学院。
“特雷森里的学生，都有着这样强悍的实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