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殷勤好意，赵二小姐，契若金兰
丫鬟青柚眨了眨眼睛，从未见二小姐如此夸耀过一篇文章。
平日里见到舞刀弄枪、飞檐走壁的护卫她倒是不吝赞赏，时常驻足观看，呼和有声。惹得老夫人总是拿眼珠子白她，嫌弃她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可诗书文章，那可是二小姐赵青娈的大敌！
提起读书写字她就跟害了大病一样，不是这里疼就是那里痒，烦得不行。
想不到，今日竟对一个穷酸秀才的破诗做如此惊叹。
“小红，那小娘子现在何处？带我去见她。”
赵青娈盘桓一阵儿，终究是忍不住对丫鬟青柚说道。
“小姐……”
瞅了眼外面的太阳，日已过午，府上要开始用膳了，下面的帮工肯定也在吃午饭，青柚不由为难道：“等下夫人恐怕要来叫你，要不晚些再去？”
“不行不行！”
赵青娈是个急性子，难得遇到一个对眼的人，一首称心的诗，便一本正经道：“爹爹说过，赵家之所以有如此大的家业，全赖乡里给的好名声。
那李南执小娘子向府上推荐了一位如此出色的佣书，自然要好好感谢一番。
况且他是专门为我抄书的。
前面带路吧！”
丫鬟青柚无奈，只得在前面引路。
府外。
日过中天，忙了一上午的李南执和许婶儿都在粥棚下排队，等着府上免费发放的伙食。
舂米是个体力活，许婶儿操劳了半辈子，倒没觉得有什么，李南执年纪尚小，未到“筋骨坚，发长极，身体盛壮”的四七年华，累了一上午，多少有点吃不消。
这会儿鬓角已然汗湿，单薄的身子站在冷风中，更显出几分柔弱。
又因为上午的事情，戚管事一顿训斥，不少人都在笑话她。
一个十七岁的丫头，即便再坚强，心里肯定也有点沮丧。
所以，跟一群看到热气腾腾的粥食就双眼放光的老娘们儿相比，李南执明显是另一个画风。
而且，或许是容貌太过出色，除了许婶儿，其他人都躲得远远的，显然是把她孤立了。
“南执，可别想那么多。”
许婶儿见她闷闷不乐，开导道：“这人呐，就是恨你有笑你无。
都是过来给人帮工的，谁也不比谁高贵。
你在乎她们说什么干嘛？那些个腌臜话，只当是一阵风刮跑了。”
“嗯。”
李南执默默点了下头，勉强露出一丝笑颜。
恰好此时，两道倩影从府门内走来。
正熙熙攘攘，排着队打饭的人群陡然一静，一些有见识的连忙提醒身旁的人摆出恭敬的架势，脸上堆起讨好的笑。
锦衣玉带，环佩叮咚。
赵青娈带着青柚款步走出，凝乳般的皮肤在日光下剔透晶莹，映着明亮有神的大眼睛，天然的就带着一股子贵气。
即便身旁的丫鬟，也是百里挑一，从多少穷苦人家中选出来的，自然有着灵秀的气质。
瞅见是府上的大小姐来了，即便妒心再强的毒舌妇人，也不得不低下头颅，攀比什么的，更是打死她们也不敢了。
“是二小姐，是二小姐来了！”
“嘘，都恭敬点！听说二小姐性子率直，对咱们下人很好，平日里没少赏赐！等下谁要撞了大运，半个月的饭食都不用愁了！”
“妈呀，真的呀？那我可得笑得好看点！话说，俺可是府上的老帮工了，跟老爷夫人眼熟的很，二小姐不会是冲我来了吧？”
附近的几个女工正嘀咕着，见赵青娈真的径直走来，禁不住一阵慌乱，又喜上眉梢。
嘴角恨不得都咧到耳根上。
“王李氏，南执娘子可在？”
望着一群俯首帖耳的帮工，赵青娈黛眉微蹙，朗声问道。
她年纪才十六岁，珠圆玉润，燕语莺声。
话音刚落，闻讯赶来的管家戚坚忙躬身施礼，吆喝道：“李南执！有没有叫李南执的？快出来！”
赵青娈瞥了他一眼，神色有些不悦。
戚坚忙又低下头赔笑，有点摸不清这位小祖宗究竟要干嘛。
“我、在！”
李南执站在人群中，愣愣的，被许婶儿拐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走出，低着头应了一声。
见到是她，赵青娈俏脸上立刻舒展开笑颜，一步抢过去，拉起她的手道：“果真是姐姐你！”
“咳咳！”
戚管事眼珠子不由瞪圆，忙咳嗽提醒。
主仆有别，偌大一个赵府，堂堂二小姐，怎么能当众牵住一位舂米女工的手，乱称什么姐姐……
老夫人总是说她不着调，看来一点不假。
赵青娈狭长的凤眼微不可查地横了他一下，依旧笑盈盈道：“原来姐姐名讳南执，真是人如其名，诗意盎然。
本想着《虢国江山图志》的抄录尚需时日，谁知你一早就送来了。
不得不说，令夫君真是不错。不但写得一手好字，人还如此勤勉。”
被一个粉雕玉琢的少女拉着，李南执原本还有些茫然，可听到她夸赞自己夫君，眼眶一热，上午遭受的委屈顷刻化作泪光点点，感激道：“二小姐，谢谢你的夸奖！”
注意到她俏生生、凄泠泠的模样，赵青娈心跳都漏了半拍，不知她因何如此。可联想到青柚对自己的禀报，也能猜到估计跟眼前这些人脱不开关系，忙道：“姐姐推荐的好人儿。
那《虢国江山图志》的抄录本我甚是喜欢，日后就由王先生专职为我佣书吧。”
话音一顿，看向戚坚，神色微冷，“下次再来送书，戚管事不可阻拦，直接送到我院中便是。”
“是。”
戚坚咽了口唾沫，躬下身子，耳后已经冒出了冷汗。
而其余人，更是早呆傻住了。
特别是那些个上午还在挤兑李南执的小娘们儿，看着眼前梦幻般的场景，眼珠子差点瞪出来。根本不理解为什么一个明显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丫头能受到上面如此关照。
可听到下面的话，她们更是嫉妒得全身都要烧起来了。
“小红，取一两纹银出来，交予南执姐姐。”
赵青娈板着脸，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王先生书法精湛，李娘子举贤有功，这都是他们应得的。”
“不、别！”
听到如此大数额的赏赐，李南执一下子慌了，感觉跟做梦一样，连忙推辞。
“南执姐姐，不必客气。”
赵青娈又拉起她的手，含笑道：“日后还需要你前后奔波，这不仅仅是佣书的钱，还为了犒劳你的辛苦。
小妹不成敬意，收下吧。”
李南执迷迷糊糊地把银锭接到手中，直到赵二小姐的背影远去，脑袋仍旧有点懵。
管家戚坚同样不明所以，可还是讨好似的冲她拱了拱手。
想起自己上午说过的那些话，脸皮不由得一阵羞臊，识趣儿地把人群轰开，灰溜溜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