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京城事毕欲返生变
从王府出来后，周庸佑长舒一口气，可心头那股子紧张劲儿却还丝丝缕缕地缠着，怎么也甩不脱。他太清楚京城这地方的水有多深了，达官显贵云集于此，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犹如一片不见底的泥沼，是非多得像一团乱麻，随便迈出一步，都可能踩到暗藏的雷区。多在这儿待一刻，便多一分未知的风险，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只等着抓他的把柄，于是便打算尽快返程。他脚步匆匆地往回赶，脚下的石板路被踩得咚咚作响，一路上还在回味着王爷的话，那些话语像是沉甸甸的秤砣，压在他心头。他眉头微蹙，眼神专注，心里反复琢磨着回去之后该如何行事，才能把自家的生意和名声稳稳护住，脑海里不断推演着各种应对策略。
刚回会馆，还没来得及坐下歇口气，下人就递上一封家书。周庸佑接过，展开一看，眉头瞬间紧锁，脸上刚刚泛起的那一丝轻松之色，瞬间就被阴霾笼罩，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烦闷与忧虑。那封信上的字迹他很熟悉，是府里专人代写的，平日里传递些家常琐事，可这次的内容却让他揪心不已。原来是骆子棠与马氏在管理家务上起了争执，而且从信中的描述来看，这矛盾已经激化到了闹得不可开交的地步，字里行间都透着府里的乱象。
骆子棠是个做事极为精细严谨的人，在管家这事上，向来秉持着精打细算、量入为出的原则。他每日天还没亮，就起身开始盘算府里一天的用度，把各项开支都在心里过一遍，账本更是记得密密麻麻、清清楚楚。这段日子，他冷眼旁观，发现马氏偏袒娘家人的迹象愈发明显。就拿采买来说，以往府里采买各类食材、用品，那可是有一套严格流程的。骆子棠会早早派小厮去集市上打听价格，把几家口碑好的铺子列出来，再让伙计们一家家去看货，务必挑最实惠又优质的。可如今，马氏娘家的亲戚时不时就上门揽生意，推荐的货物价格虚高不说，品质还参差不齐。
每次马氏都不怎么过问价格，大手大脚就应下了，把府里的银子不当钱花。骆子棠瞧在眼里，急在心里，一开始还委婉地提醒，趁着马氏心情好的时候，旁敲侧击地说些勤俭持家的道理，比如说讲起隔壁府邸因为采买不慎，导致亏空的小故事，希望马氏能有所警醒。可马氏却没当回事，依旧我行我素，还觉得骆子棠是多此一举，有时只是敷衍地笑笑，过后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
这日，厨房要采买一批新鲜蔬果，马氏娘家的一个表侄又上门来推销自家果园的果子。那表侄穿着一身崭新的绸衫，油头粉面的，进了门就把果子说得天花乱坠，吹嘘自家果园用了什么独家秘方施肥，果子又大又甜，市面上根本找不到这么好的。骆子棠心里犯嘀咕，耐着性子去查看果子，这一看，眉头就皱起来了。不少果子都有磕碰伤痕，明显是挑剩下的，有的还隐隐透出腐烂的迹象。他忍不住当场拒绝，还把缘由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表侄啊，你这果子实在不符合咱们府里的要求，这伤痕多的，放不了几天就得坏，咱们府里人口多，可不能买这些次品。”
马氏得知后，心里就不痛快了，觉得骆子棠驳了自己的面子。她正在屋里喝茶，听到消息，“啪”地把茶杯重重一放，茶水溅了出来，湿了一片桌面。当下就起身，莲步轻移却带着几分怒气，走到院子里数落起骆子棠：“骆管家，不过是些果子，能值几个钱？我娘家人好心帮忙，你何必这般刁难。你也太不给我面子了，传出去还以为我在这府里做不了主呢。”
骆子棠一听，也来了脾气，平日里的沉稳一下子不见了，挺直了腰板说道：“太太，这不是刁难，府里的用度向来有规矩，哪能这么随意。若是次次都这样，再多的家底也经不住折腾。我身为管家，要是看着银子白白流走，那就是失职，老爷怪罪下来，我担不起这个责任。”马氏一听更恼了：“我才是当家主母，这点小事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我娘家帮衬咱们府里这么久，收点自家的果子怎么了？你管得也太宽了。”骆子棠不甘示弱：“太太，我身为管家，理应为老爷守好这份家业，该过问的就得过问。您偏袒娘家人，底下人都看着呢，以后这府里的规矩还怎么立？”
两人就这么互不相让，声音越来越高，引来了不少下人围观。下人们平日里就靠着两位主子行事，这会儿见主子起了争执，也各自站队。马氏身边的几个贴身丫鬟，平日里最是忠心，跟着马氏久了，也染上了几分骄纵气，自然站在马氏这边，跟着帮腔：“就是，骆管家也太不知趣了，太太的事哪能多管。太太娘家的东西还能差了？骆管家就是故意找茬。”而骆子棠手底下管着的几个小厮，还有账房的一些伙计，深知骆子棠的管家之道，觉得他没错，也站出来替他说话：“管家这是为了府里好，太太可不能冤枉好人。管家向来公正，这次肯定也是有道理的。”
一时间，府里乱成一团，鸡飞狗跳。往日安静有序的庭院里，此刻充斥着争吵声、哭闹声，此起彼伏。厨房的采买也耽搁了，大厨没了食材，只能干着急，在厨房里来回踱步，嘴里念叨着这顿饭可怎么弄。丫鬟们也没心思做事，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议论纷纷，有的偷偷瞧着主子争吵，还不时捂嘴偷笑；有的则忧心忡忡，担心这场风波会牵连到自己。小厮们搬运东西时，也心不在焉，有个小厮扛着一盆兰花，走神间不小心碰倒了几盆花，花盆摔在地上，“哗啦”一声碎得四分五裂，泥土和残花散落一地，更添了几分乱象。这场争执就像一场风暴，把周府原本的安稳搅得粉碎，而远在京城的周庸佑，看着家书，心急如焚，眼睛瞪得滚圆，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拳头，只恨不能立刻插上翅膀飞回家去平息这场风波，脑海里已经浮现出府里乱糟糟的画面，心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