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研究生录取通知书（2）
火焰从地底升起，天空朝一边倾斜，咆哮声响天震地。无数的火、无数的血在大地上飞速蔓延。
黄昏时刻逼近，但天与地仍是亮如白昼，太阳似乎被某种力量定格在这个时分，不再向下沉落。这是一场无比惨烈的战争，史无前例！士兵们却不是人类，而是披就古铜甲胄的——龙！
它们口吐龙炎，它们怒吼，鼓动双翼，利爪血迹斑斑，往下淌着金色血液。它们用生命在捍卫一个无主的钢铁王座！而叛军们，手持刀刃，同样悍不畏死！
天突然黑了。
不！是有什么遮住了光亮！
两只巨兽环绕在片战场的高空之中，一黑一白，张开的膜翼遮天蔽日，它们相互厮杀，无休无止。白色巨兽敲断一座冰山峰顶，像刀剑一样握在手中，他们盘旋着直上，在万米高空，又猛地撞碎坚冰扎进海洋深处。整个世界都是他们的战场！
这是才是战争的——成与败！
画面定格在这一刻，一如远天定格的太阳。
路明非回过神来，手腕一抖，卡片掉在地板上，他眼睛里流露出惊恐，“你可以告诉我这是什么最新的科幻大片的预告么？对吧？对吧？我就知道……”
“这是真实的历史。”古德里安教授此刻有种考究学者的气质围绕，不再单单是位面容和善的魁梧老人。
“龙？”路明非迟疑很久，才颤着声音说出这个显而易见的答案。
“是的，”古德里安教授颔首，“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龙类，一种远比人类还要强大的物种。人类谱写着一部没有龙的历史，但是另一部历史的每一行里都有龙族的身影。”
“而我们的职责，只有屠龙。”
“我们？屠龙？”路明非哭丧着脸，瞧了眼自己的细胳膊细腿，“我估计可以给龙类当一片嘎嘣脆的小熊饼干。”
“有什么可以证明的么？”路明非决定求证，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就像你起早摸黑含辛茹苦饱经风霜终于买了房，然后有一天，你在外低头哈腰继续当牛马时，一个人跑进来跟你说你刚买的房被奥特曼打飞的怪兽砸塌啦。
这合理吗！这能合理么……
“很简单。”古德里安教授低声说。
他垂头闭目，抬头，黄金色的瞳孔里映着一脸呆滞的路明非。一种无法诉诸言语的威严从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身上倾泻而出。
“你是小……老龙人？！”路明非倒吸一口冷气。
“我们都是介于人类和龙类之间的龙族混血，你也在其中。知道校长为什么把你定为S级么？因为你的龙血纯度很高，这是血统阶级评判的依据。”古德里安教授幽幽地说，那双冒着金光的瞳孔熄灭。
路明非打了个寒战，连忙伸手摸了一把屁股后面，还好没有长尾巴。
古德里安教授恢复原样，眼睛里跃动兴奋，“这些都会在《龙族血统论》上有详细讲解，例子也有不少罗列，怎么样？对龙族感兴趣了么？你可以选我的龙族谱系学，到时候我会在课上一一讲解。”
随即古德里安教授声音一沉，庄严肃穆如同念颂圣经：“人类与龙族的战争，向来是挥刀屠戮，要么你死，要么我亡。路明非，你确定要做出选择么？谁不想了解真实的世界呢？可是这需要支付代价。”
路明非听出古德里安教授话里淡淡的悲伤，似乎弥漫了很久很久，明明这句话说的那么刀刀见血深可见骨。
古德里安教授翻出一份文件，默默放在路明非面前，他的眼神实在过于复杂。
如果把加入卡塞尔学院比做一扇门，门内是另外一个错综复杂的世界可能还会随时丢掉小命。
那么古德里安教授就站在门口守望，敞开大门，把里面所有的展示给还在外面观望的路明非，他一边朝路明非招手，喊快来啊客官里面一应俱全供君消遣，一边向路明非轻轻挥手，像是无声的告别。
路明非，你还在迟疑什么？
时过境迁，总有人以为机会无限，可多数的命运，只有一次。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没有人能再来一次。
路明非一咬牙，用尽全部力气像签生死状般挥出自己的大名，落在纸张上明晃晃的刺眼，最后收笔犹如收刀入鞘那样凌厉。
“欢迎你的加入，路明非！”古德里安教授站起身，用力地拥抱这个相较六年前成熟稳重许多的年轻人。
“现在就可以跟我回学院报道。”
路明非沉默了一会：“我想要回去看一下叔叔婶婶。”
“没问题，可以麻烦你再给我来杯水么？要热的。”古德里安教授欣然应允，麻利地收拾起文件装入公文包。
等路明非从厨房出来，古德里安教授已经站在阳台上观望，背影微不可察的有些佝偻，他走过去与之并肩，共同眺望远天。
不知何时已然临近傍晚，雪早就停了，是一个难得的晴天。太阳进入八分钟的倒计时，缓缓坠入云海，浮动的白云被浸染得通红泛紫，整个世界都在盛大中徐徐落暮。
原来不上班的时间是那么悠闲而且自由，可以在被窝里睡到天荒地老，可以坐着发呆发愣不需要任何意义，也可以和一个老人闲谈一些颠覆世界人命关天的小事。
“真大只啊！”古德里安教授感叹。
“大只？”路明非不解。
“对啊，之前在某个网站上看到的，你们的方言，意思说是，安静。”古德里安一脸笑容，似乎对于中文方言能信手拈来无比自豪。
路明非不动声色，极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嘴角弯了弯，又弯了弯，最后还是伸手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表情扭曲了一下迅速摆正，心中却暗暗吐槽：我敲，疼死我了！
接着，他云淡风轻地附和道：“对啊，真大只！”
“其实这次来中国我还带了一个人，你可能认识，他和你毕业于同一所高中，你们或许可以见个面，他会给你做入学前的辅导。”古德里安教授临走前在纸上写下一个地址，扯下来交给路明非。
送走古德里安教授，路明非回到出租屋，关上门，背靠着门，缓缓滑到地板上坐着，外面照进来夕阳残余的辉光，他的脸庞躲进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对于突如其来的入学通知，他没有拒绝，只是有点惊讶。
他想重新打开那扇门，想见一个人。
于是，有魔鬼实现了他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