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淮水怪
“君上可知无支祁?”
幽侯笑道:“无支祁?昔年的淮水水神无支祁,这谁人不知?”
《岳渎经》云:淮涡水神名无支祁,善应对言语,辨江淮之浅深,原隰之远近,形若猿猴,缩鼻高额,青躯白首,金目雪牙,颈伸百尺,力逾九象,搏击腾踔疾奔,轻利倏忽,闻视不可久。
若说北海幽国是北海群妖领袖,那曾经的淮水水神无支祁,就是天下水元共主,其不仅掌握了四渎之一的淮河水脉,更是侵蚀了长江、黄河大部分水脉,最鼎盛之时,党羽死忠无数,遍布各大水系,麾下鸟兽精怪、石魔树妖数以百万计,建龙宫,娶龙女,设王旗,立社稷,堪称千古第一奇妖。
若非无支祁遇到了祂命中的克星夏后氏帝禹,败亡在夏后氏帝禹之手,此妖功业不可想象。
幽侯纵然心高气傲,自诩一身神通当世少有敌手,却也不敢小觑这千古第一奇妖。
要知道,无支祁虽败于夏后氏帝禹之手,死党鸿蒙氏、章商氏、兜卢氏、犁娄氏等众,也被夏后氏帝禹或杀或戮,或贬或流,但无支祁本身却并未被帝禹所诛。而是被帝禹颈锁大索,鼻穿金铃,徙淮阴之龟山之足下,俾淮水永安流注海。
并非是夏后氏帝禹不想永除后患,将无支祁彻底诛灭,而是无支祁确实神通广大,真身近乎不死不灭。以夏后氏帝禹之能,亦只能将无支祁镇压,却无法磨灭其真身,只得任由无支祁在龟山下自生自灭。
夏后氏帝禹是何等存在,那是五方天帝之下,仅次于日月之父高辛氏帝俊的一代圣王。
连这等大神通者都拿无支祁毫不办法,无支祁的本事可想而知,无愧祂千古第一奇妖之称。
“咦?”
见国相神色有异,幽侯心头一动,意识到国相不会无缘无故提及无支祁,其间必有因由。
尤其是想到,这位国相不仅擅蜃术,更擅看破蜃术,或许是群妖之中有些存在就是以蜃术遮掩了真身。
一念至此,幽侯问道:“难道说,这些野妖中竟有无支祁的残党?”
国相躬身,压低声音,道:“君上圣明烛照,确是无支祁残党,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残党!”
幽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是一般的残党?”
“那,就是有些来头了,无支祁死党虽多,可这些年被清算的也差不多了,能让你说来头不一般的。我曾听闻无支祁称霸水界时,建龙宫,娶龙女,生下了三個太子。难道说,是无支祁的太子来了?”
国相叹道:“君上英睿,确是无支祁的三太子奔云,无支祁一家与夏后氏乃是刻骨之恨,想来是三太子奔云听闻君上欲据北海自立,造夏后氏天子的反,这才遮掩行藏为君上助阵而来。”
无支祁有三子,长子鸱脾,次子桓胡,三子奔云,皆是法力高强,神通广大的妖神。
昔年夏后氏帝禹率领应龙、庚辰、狂章、虞余、黄魔、大翳、童律等天神,与无支祁父子在淮河大战。无支祁力竭被擒,无支祁的三個儿子在天神的追剿下,鸱脾被杀于淮水,桓胡被杀于涡水,仅幼子奔云逃出围杀。
“哎呀,竟然是无支祁太子?”
一听真的是无支祁遗党,幽侯又惊又喜,道:“孤若能得无支祁太子助力,更胜得百万之众矣!”
仅得一将,还不能让幽侯如此欣喜若狂,最最关键的是,奔云的到来,让幽侯看到了滔天机遇。
幽侯是有大野心的,他当然知道无支祁遗孤的分量。不提无支祁千古第一奇妖的名头,仅无支祁在水界的威慑力,就足以让幽侯对奔云格外重视了。
无支祁可是太一辟地天开以来,最接近一统天下水系的存在。不知多少水系的水君,曾向无支祁称臣。祂对天下水系的影响力,超乎想象的强。
幽侯要是能得奔云全力襄助,完全可以借着无支祁的遗威,收拢各大水系的无支祁残党,伺机吞并这些淮水余孽,用以壮大发展他的北海幽国。
这关乎着幽侯切身利益,所以在知道是无支祁三太子奔云亲临后,他才会显得那么失态。
“大事可期啊!”
此刻的幽侯,再度看向牛饮狂欢的群妖时,心态已与先前大不相同了。
“或许,亦可召奔云为婿,孤只有一女,若召奔云为婿,日后的幽国社稷,都将是奔云所有,不怕他不动心。只要动心,就能为孤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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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国,囿苑,
吕尚执剑,剑锋微颤,随着他的呼吸吐纳,剑器似乎亦在与主人交相呼应,某种莫名的肃杀之气,在吕尚周匝渐渐沉凝,直到杀机抑无可抑。
对面的庶长公子吕冲,默默紧捏剑柄,冰冷刺骨的气机游曳在周身,他面色沉重的看着吕尚,等待着吕尚杀机倾泻的那一刹那。
铮!
吕尚气机高昂至顶点,剑器长吟,与此同时,吕冲闭目,心神全都沉浸在巨阙剑中,心与意合,气息愈发圆融,也愈发的不漏破绽。
“兄长还是那么能沉住气,”
看着近乎八方不动,心剑唯一,等待自己出剑的吕冲,吕尚缓缓散去了一身的肃杀。
吕冲的应对太无懈可击了,除非他以力破巧,不然吕尚很难破去吕冲看似驽钝的剑式。
这或许就是吕冲的性格,沉稳厚重,不为外相所动。
吕冲不疾不徐道:“君上为矛,冲之为盾,冲之若是也心浮气躁,又如何能为君上遮挡风雨呢?”
“大兄,你我兄弟,又何必如此生分呢,”
对吕冲的话,如果是作为君主听了,也许会极为满意,但是作为兄弟,这就让吕尚有些无措了。
吕尚收剑入鞘,幽幽道:“难道,做了国君,就没了兄弟之情吗?”
吕尚和吕冲是先君许伯杵仅有的两個儿子,与常人所想的为了争储,兄弟相残,剑拔弩张不同。
吕尚与吕冲的关系极好,吕冲虽是庶长子,吕尚虽是嫡子,但吕冲较比吕尚大将近二十岁,可以说,吕尚几乎算是由吕冲带大的,
只是兄弟情谊再重,此刻也已君臣有别,有了些隔阂。
吕冲默然许久,叹道:“非是做了国君,而无兄弟之情,而是要想成为一個明君,就不能有兄弟之情牵绊。”
“君上,你我虽是兄弟,但更是君臣啊!”
吕冲也不想和兄弟生分,只是他在许国国人中的威望远胜年幼的弟弟。虽有先君遗命压着,但国人中不乏有想强推吕冲上位者。
如不是有伍文和这個老臣坐镇,再加上吕冲本就无心君位,只怕吕尚的君位都要不稳了。
正因如此,吕冲不管人前人后,都竭力维护吕尚的国君威仪。
他不管旁人怎么想,他只记得君父崩逝前跟他说过,许国不能再经历一次四代乱政了,许国的未来必须交到吕尚的手里,他庶长子的身份虽能继承君位,但却不是最合适君位的那一個。
四代乱政的教训是深刻的,深刻到后人谁都不敢越雷池一步。
他坚信君父说的不会错,吕尚一定是那個最合适的,所以他克制住了内心对君位的贪念,在亲信部曲劝他早做准备时,他毫不犹豫的动手清洗掉了这些忠心部曲。
看着吕冲逐渐远去的背影,吕尚轻微的摇了摇头。
吕冲确实是一面好盾,可以为吕尚抵御那些看不见的暗箭。
对吕冲的所作所为,吕尚全都看在眼里,自然知道吕冲为了巩固吕尚的君位,做出了多大的牺牲。
“庶长公子有此德行,真是我许国社稷之大幸啊!”
伍文和自林荫间,慢悠悠的走出,望着吕冲的身影,啧啧感叹。
显然,在吕尚、吕冲两兄弟试剑时,伍文和也在全程旁观。
作为一個至人级数的大高手,只要他不想,吕尚、吕冲虽是真人之身,一样别想察觉他的存在。
“兄长不慕权位,不喜享受,不爱奢靡,一心只为邦国社稷着想,与兄长相比,我都显得不那么纯粹了。”
吕尚笑了笑,对伍文和在侧一点也不意外,道:“不过,似兄长那样纯粹的人,终究是少数,”
“相父,最近征兵之事,进展的如何了?”
吕尚和伍文和要扩编兵备,从六旅增编到十旅。
这增加的四旅,所需的辎重、军备、兵员,无一不让吕尚、伍文和头痛之极,这些都要吕尚、伍文和一起调度、筹备,流程异常繁琐。
伍文和道:“新君即位之初,第一件事就是发布征兵诏书,国人自然疑之,最后虽也征满了两千人,但士气不盛,难当大用。还要经历几次血战,才能养成锐气。”
“不只这两千新甲,我看以前的六旅之甲,也需多见见血,再磨砺一下。兵者,凶器也,既是凶器,就该用众生血养之,久而不养,废矣!”
既然决定整修武备,那就不能一味扩军,还要注重养练甲士战力。
真正的镇国之旅,士气不可摧,坚刚不可折,什么妖魔鬼怪见之,都要为之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