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历险(极地求生科学家探险典藏书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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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眼睛的子弹

与南极不同,北极最重要的特点之一就是有原住民。其中,居住在北极的爱斯基摩人是一个富有传奇色彩的民族。然而,在这之前,我对他们几乎一无所知。其实,在我乘坐的飞机里,大部分都是爱斯基摩人,我与他们近在咫尺,心却像隔着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

飞机越过布鲁克斯山脉,下面的景色迥然不同,树木没有了,先是起伏的荒山秃岭,接着是连绵的草原。这个巨大的冲积平原在行政上属于北坡爱斯基摩自治区,但我看不到任何道路和村庄,甚至连一点儿人为的东西也没有。后来,飞机缓缓地下降,下面变成了一片汪洋,还漂着许多大大小小的冰山,那就是北冰洋。渐渐地,机身越来越低,终于在北冰洋旁边的一个机场着陆。我从飞机上走下来,一阵冷风扑面,真正地踏上了北极。

我随着人群,缓步进入拥挤而狭小的到达厅,放眼一看,吓了一跳,这里人头攒动,大多是黄种人的面孔,我还以为飞机搞错了方向,飞到了亚洲某地。一阵忐忑不安后,我慢慢地平静下来。同机的旅客都有人来迎接,只有我孤零零地站在那里,东张西望,不知如何是好。

取出行李后,我找不到出租汽车,忽然灵机一动,求助旁边一位白种人小伙子,问他能否送我到旅馆。他帮我把行李搬上汽车,然后沿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往前开,不久就到了一家旅馆。原来,他就是为这家旅馆拉客的。

柜台服务员也是一个白种人,问我有没有预订房间,我摇了摇头。他故作惊讶地说:“啊!你真幸运,正好有一个房间空出来。你知道,我们这里的房间,一般都要提前几个星期预订的。”我猜想他虚张声势,这么偏僻的旅馆不可能都住满。旅馆的招牌上写着:Top of the World(世界之顶),住宿费用竟然要一百三十美元一天,我这才知道Top of the World的真正含义,但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了。

万事开头难,刚到巴罗,我人生地不熟,爱斯基摩人也不了解我,总是躲得远远的。我独自一人,形影相吊,不知如何开展北极科考,压力剧增。我有时想:唉!干脆跳进北冰洋吧,这样我不仅到了北极,而且还能永远留在这里。当然,我还是要活下去的。

一天,天气晴朗,北极难得的好天气。我背上相机,沿着海岸线缓缓前行。这几天,我一个人在北冰洋边,来来回回地走了不知多少次了。我皱着眉头,苦苦思索,盼望着柳暗花明。

巴罗的街道简单朴素,错落有致。一些建筑色彩艳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也许难得遇见好天气,它们似乎也在尽情地展现自己。有一个教堂,上面的尖顶直指蓝天,似乎在给人们指示进入天堂的路;门口的架子上,吊着一块巨大的鲸肩胛骨,像一把巨大的扇子。这个教堂建于1886年,是巴罗留存下来的最古老的建筑之一。我站在远处的草地上,举起相机,对准教堂“咔嚓!”一声摁动了快门,心想:嘿!这次一定会出一张好照片。

正在欣喜之际,忽然,一个爱斯基摩老人从远处风风火火地跑来。我微笑着跟他打招呼,谁知他一言不发,怒气冲冲,一把揪住了我的照相机。

“为什么?”我反抗着,紧紧地抱住照相机,“你要干什么?”我大声地抗议。

“你拍了我的照片!”他吼道,“我要把你的照相机扔进北冰洋!”

“没有!”我赶紧解释说,“我拍的是教堂!与你没有关系!”

“不!”他紧紧地抓住照相机,“我看见了!你对着我拍的!”说着,他发了疯似的,更加用力地抢夺照相机。

照相机在极地考察中非常重要,仅次于生命,如果考察队员没有照相机,就像失去了眼睛,很多努力就白费了。我紧紧地抱住照相机,被他拉倒在地上。他愤怒地拖着我,走了好长一段路,最后实在抢不走照相机,只好松了手,大声吼:“你把胶卷给我!”

我坐在地上,摇头叹息,环顾四周,没有人肯帮忙,只好取出胶卷,交给了他。

他拿了胶卷,悻悻而去。我这几天的工作付诸东流,懊恼万分。我以前听说过,爱斯基摩人不喜欢被别人拍照,因为有些外来的人拍了他们的照片拿去发表,故意丑化他们。另外,他们中的一些人,特别是老年人认为,照相会摄走他们的灵魂。我一直谨慎小心,不经过同意,从来不敢随便拍摄他们。这个人有五十岁左右,其实我早就看见他和一个女人坐在草地上,拍照时特意躲开了他们,可还是引起了误会,只能自认倒霉。

等他走远了,我慢慢地从地上起来,拍掉身上的草和土,来到海边,对着北冰洋出神。在这个天涯海角的陌生地方,我孤立无援。忽然,在不远处,冒出了一个黑亮圆滑的海豹脑袋,正往这边张望。我赶紧举起相机,只听“啪”的一声枪响,一颗子弹“嗖”的一声贴着我的耳边飞了过去。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刚想回头看,突然被人扑倒在地。紧接着,“啪!啪!”又是两声枪响,子弹从我们头上呼啸而过,飞入大海。

我趴在地上,抱住相机,潮湿的沙子很快就浸湿了衣服。过了一会儿,没有动静了,我才挣扎着站起来。刚才扑倒我的,原来是一个爱斯基摩小伙子。

“你没有受伤吧?”他关切地望着我。

“没有。”我困惑地摇了摇头说:“多谢!你为什么救我?”

“那个家伙喝醉了酒!”他指了指岸上说,“他看见海豹就会开枪。”

“哦!”我感到一点儿宽慰,“我还以为有人想打死我呢!”

“不!没有人想杀你!”他摆了摆手,十分肯定地说:“不过,当你看见海豹从水里伸出脑袋时,就要特别小心,最好躲得远远的。”

“那个人是谁?”我向岸上望了一眼,有几个人站在那里,不时地向这边张望,还在窃窃私语,“开枪的那个人,他是干什么的?”

“那是我叔叔,他是猎人。”小伙子回答,接着向岸上的人挥了挥手,“没事了!你们走吧!”他又回过头,对我说:“他喝醉了,已经被警察带走啦。”

这时候,有几个人跑了过来,围着我,七嘴八舌地问:“你是从哪里来的?有没有受伤?多危险啊!”

“没事儿,多谢!”我望着他们,觉得这些面孔很像蒙古人,似曾相识,“我是从中国来的,进行北极考察。”

“啊?中国?”他们惊奇了,议论纷纷:“我们都以为你是日本人或者菲律宾人呢!”

“不!我是中国人!”我大声说,像发表声明,“谢谢大家的关心!”

突然,从岸上又急急忙忙地跑来一个人。我一看,正是刚才夺我相机的那个老人。大事不妙,他可能又要夺我的照相机,我拔腿就跑。他跟在后面,紧追不舍,一面高喊:“站住!站住!我知道你是好人!”

“什么?”我听了一愣,停了下来,等着他跑过来。

“你……你……”他跌跌撞撞地来到我面前,呼哧带喘,半天说不出话来。

“别着急!”我看见他善意的目光,知道事情有了转机,“请慢慢说!”

“你一定是好人!”他终于缓过气来,用带有浓重口音的英语,一字一顿地说:“我们爱斯基摩人的子弹是长眼睛的,不打好人!你刚才没有被子弹打着,所以一定是好人!”

“是吗?”他那真挚热情的神情,跟之前夺我相机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不过,很抱歉。”他上来握住我的手,“你的胶卷已经被我曝光了。”

我哭笑不得,心里却轻松多了。围观的人们都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