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就一土鳖
宾客刚在满汉楼宴会厅落座，一直不见人影的崇山知府赵德柱和府衙通判史德会就露面了。
坐主桌的自然是两位上官，由林浩亲自招呼，还有几名外地客商及本地盐商矿主代表陪同，其他几桌由县丞主簿等人相陪。
林浩知道刁蛮公主不屑于参加这种应酬，没请她出席。
但他还知道他们吃好的不请刁蛮公主，事后一准会被收拾，又特意在雅间给她们主仆三人单独安排了一桌。
宴席开始前，县丞瞅机会找林浩说小话：“大人，一会儿您恐怕得留意些，两位上官对今日的视察不甚满意。”
“咋了？”林浩有些纳闷，“你没带他们去温泉斯帕或舒服大保健？”
“都去了，但两位上官对温泉斯帕和舒服大保健都不满意。”县丞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啥？他们该不会以为温泉斯帕和舒服大保健都是干那个的吧？”林浩更想不通了。
温泉斯帕就是他从前世照搬过来的正规桑拿，不过种类繁多的泡池和一流的搓背手艺确实称得上曹县一绝。
而舒服大保健是集采耳、足疗、刮痧、正骨为一体的综合按摩店，但也是正规的。
当然，这两个颇具迷惑性质的名称是他突发恶趣味给取的。
难道这名称竟能迷惑到两个异世界的古代人？
不可能啊！
“知府大人顾及身份，倒是没明着表示不满，可那位史通判就有些过分了，直接要求下官给他安排姿色好的女子服务。”
卧槽！
还真被他猜中了。
这也太邪门了吧？
林浩揉着太阳穴问：“那你是如何应付他们的？”
“下官如实相告，说我曹县没有做那个的女子，连青楼都没有，只能委屈两位上官了。”
“所以，大人一会儿最好留给心眼。”县丞再次提醒。
“知道了，去招呼你那桌吧！”
林浩不禁寻思，青楼在盛朝是合法的，曹县以前没有，是因为穷。
可现在曹县繁华富裕起来了，往来客商又多，确有需求，是不是该考虑适当引进几家？
呸！瞎琢磨啥呢？
作为一县之长，竟想着引进那种玩意儿，要不要脸？
不过若人家要是主动来曹县经营，也是可以的。
法无禁止即可为嘛！
呃，这好像也不是他一个知县该考虑的。
林浩用力晃了晃脑袋，驱散乱七八糟的想法，走向主桌。
照例，知府大人又发表了一通热情洋溢的演说，强调他在今日这个前景广大的合作项目中发挥的巨大作用。
然后，史通判也想发言，被赵知府拦下了，直接宣布开席。
其他桌都是宾主尽兴，其乐融融，聊的欢快吃的香，但主桌气氛有些怪异，因为县丞的话应验了。
一道菜上来，史德会阴阳怪气地道：“林知县，知府大人费劲心力促成你们曹县这么大一桩买卖，你就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羹汤招待知府大人和列位贵客？”
“你这是诚心给知府大人脸上抹黑么？”
“史大人误会了，这菜名叫文思豆腐，看似简单，实则颇具内涵。”
“此羹由细弱发丝的豆腐、香菇、冬笋、火腿、鸡脯肉等食材，精心烹制而成……”
林浩还没讲解完，在座客商便伸长脖子仔细观察，连声赞叹。
“其他食材倒也罢了，但豆腐都能切得细弱发丝，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旁的不说，仅从厨师出神入化的刀工便能看出，这文思豆腐定是难得一尝的佳肴！”
都不用林浩反驳，客商们的赞叹像是一个大耳刮子狠狠抽在史德会脸上。
还好，又一道菜上来，化解了这尴尬。
这道菜是按人头上的例份，伙计直接端到每人座前。
“这个白菜梆子，林知县总不可能夸出朵花来了吧？”史德会大声讥笑。
他话刚说完，一旁的伙计用把铜壶，直接往装着白菜的精致圆钵中倒水。
随着细细热流浇在白菜上，史德会口中的白菜梆子真的徐徐盛开，变成了一朵花。
“我的天！”
“这是吃席还是变戏法呀？”
客商们都震傻了。
而史德会则是满脸尴尬，恨不得缩到桌子下面去。
不用别人说什么，他自己都觉得脸疼。
“林知县，此菜为何名呀？”
连原本想看史德会整活让林浩出丑的知府赵德柱都来了兴致。
“回知府大人，此菜名开水白菜。”
“开水白菜！”
史德会又坐直了，冷哼道：“菜是吃的，不是用来变戏法的。开水冲个白菜梆子你都敢拿来宴请宾客，简直丢人之极！”
“史大人，若下官是你，最好先尝尝这所谓开水再发表意见。”
旁人从林浩的神色中看出他还有半句话没说，估计大概率是“免得丢人现眼”。
不用林浩提醒，几名客商忙动手品尝。
一口汤下去，几人神色瞬间无比精彩，满眼震惊地问：“林大人，如此鲜美的汤汁，不可能是开水吧？”
“自然不是。”
“此汤乃精选鸡、鸭、火腿、排骨等以文火熬制数个时辰，制成高汤，再加入肉蓉慢煮，吸附高汤中的杂质，然后将肉蓉捞出，再换入新的肉蓉。”
“如此反复数次之后，高汤就变得如开水般清澈，故此名开水白菜。”
“原来看似简单质朴的一道菜，竟蕴含如此繁复的工序。”
“如此珍馐，绝了！”
客商们不但开了眼界，而且都感受到了林浩款待他们的满满诚意。
又一道菜上桌。
史德会这次留了个心眼，没急着发表意见，而是先留心观察。
他见这道菜并不像前两道那般精细，明显就是一锅乱炖，且装菜的还是个十分普通的粗糙砂锅，觉得这回不会再猜错了。
他略略酝酿一下，冷声呵斥：“这种乡野杂菜也敢端上来？快撤走！”
“前两个菜食材虽廉价，倒也花了些心思，本官就不多做评价了，可这种乡野杂菜都端上来，实在有失体面！”
“林知县，你曹县地处穷乡僻壤，本官理解，可再怎么穷，看得见吃得着的鸡鸭鱼肉总该上几道吧？”
“否则哪有半分宴席该有的样子？”
史德会觉得自己这番话说得完全没毛病，而且直击要害。
前两道菜被林浩夸出花来了，可半点荤腥都没看见，明显是林浩想取巧，拿花活骗人。
林浩无语了。
知道满汉楼代表着什么吗？
这特么就一土鳖嘛！
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式。
佛跳墙当然得用土制砂锅小火慢炖，才能熬制出最为醇香的味道。
哥费心费力，把华夏几千年饮食文化的精髓搬到这个世界来，竟被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土鳖贬得一文不值？
林浩懒得解释了，淡淡说道：“史大人说得都对。”
“来人，把这些菜都撤了，上大鱼大肉！”
“等等，给我来点！”
陪坐的几名本地盐商矿主不是第一次光顾满汉楼了，自然是识货的，忙让伙计给他们碗里盛点佛跳墙。
几名客商也是有眼力界的，也让伙计给他们来点儿。
佛跳墙一入口，几名客商瞬间眉飞色舞。
狂吃之余，几人还暗暗交流眼神，好像在说，那府衙通判，就特么一没见过世面的土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