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人与文官身份

公元3世纪，随着来自军队普通士兵的新的军事精英的出现，上述范式受到了挑战。该群体的成员是直接被提拔为军队指挥官的士兵，因得到任命而成为了骑士（而不是骑士身份是他们被选中的先决条件）。(100)这些军官与来自市镇精英的骑士一起服役，但在3世纪中叶的几十年间组成了一股独立的重要力量。一系列军事危机促使伽利埃努斯皇帝更偏爱任命这些军官而不是元老担任高级军职，后者实际上失去了指挥军队作战的权力。从公元3世纪末开始，大部分皇帝都来自这个军官群体而不是元老贵族，因为军事成就成了委任帝国职务的首要标准。马修斯（Matthews）指出，成为将军和皇帝的士兵拥有“另一套价值体系”，不同于现有的元老和骑士精英以及他们文武兼顾的理念。(101)一边是在军队里成长起来的人，一边是蓝血贵族和文官精英，两者之间无疑存在着社会和文化分歧。在我们的文献材料中，关于出身多瑙河一带的皇帝生性粗俗野蛮的描绘司空见惯，比如共治四帝（Tetrarchs）和瓦伦提尼安兄弟。(102)但也不乏融入其中的努力。公元3世纪和4世纪的士兵皇帝宣称拥护元老与骑士的文武兼顾的精神。(103)这些出身多瑙河的皇帝会确保自己的儿子们接受足够的教育，能够平等地同元老贵族打交道，就像瓦伦提尼安一世任用奥索尼乌斯担任格拉提安的老师一事所显示的那样。(104)

将军们自己的情况同样如此。公元4世纪中叶，高级军队指挥官被授予了元老身份，让他们成为广大“最显赫者”（viri clarissimi）贵族阶层的一部分。(105)尽管出身军营，但罗马帝国晚期的将军们仍然会试图通过皇帝赏赐的文官荣誉（比如骑士或元老身份、普通执政官）、同传统贵族通婚和结交以及获得土地、财富和在宫廷中的权力来获得认可。(106)这一过程也不是完全单向的，因为城市精英和元老院会接受或借用尚武美德。市议员阶层的成员继续同从普通士兵中晋升上来的军人一起谋求军队指挥官职务，而元老贵族也会借用武人的着装和象征，作为展示他们威望的行头的一部分。(107)因此，新的军队精英和现有的贵族与元老精英都接受了对方的生活和习惯的某些方面。其结果就是，这两个群体都在某种程度上接受了文官和军人价值观，推动了团结意识，避免了出现绝对自行其是的武士贵族。(108)这与王政时代拉丁姆(109)流行的状况截然不同，当时罗马及其周边由军阀及其部属主宰。

在上述所有变化过程中，骑士等级在形式上始终是罗马国家的组成部分。但骑士身份现在被分成了一系列身份级别，其中“罗马骑士”是最低的。军官、行政官员和市议员精英追求“出众者”和“最完美者”这些更高的级别，它们能够带来更多的特权和豁免权。这意味着虽然骑士身份仍旧宝贵，但所有拥有它的人是否都会自认为“骑士等级”的一部分是存疑的。(110)此外，在公元4世纪期间，元老身份逐渐扩大到行政职务、行省总督和军队指挥官。在公元5世纪最初的几十年之后，罗马世界中仅有的骑士是帝国行政体系中的下级官员、被授予荣誉的团体（比如船主）以及没有足够的运气获得他们渴望的“最显赫者”元老身份的市镇精英。对这些个体来说，骑士身份仍然是重要的荣誉，因为他们是“尊贵者”（honestiores），可以免于受到卑贱的惩罚。但它无法带来像其曾经带给共和晚期的包税人或是奥古斯都的代理官的那种社会地位。到了帝国晚期，将骑士等级联系起来，团结成一个等级的仪式不再进行。尤其是，骑士身份、美德和军事勇武的联系从罗马的公共生活中消失了。这至少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被归因于罗马行政体系的普遍军事化，因为所有的职务都被说成是在服“兵役”（militia）。不过，在文官和军官职务上为国家效力的精神现在属于一个统一的元老等级，高级行政官员、总督和将军们都被提拔为其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