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陈情一表天下知(求追读,求票)
苏泽在看李用和,李用和也在看苏泽。
从品貌上看,苏泽算是个俊秀的读书人,并不是李用和一开始想的那种贼眉鼠脸的寒酸书生。
见到自己这个节度使,苏泽也没有惊慌失措,这份气度也算是可以了。
只是可惜了,牵涉到妖书案中,能不能保住性命都不好讲。
王安石和曾巩也跟了出来,苏泽拦住二人,对着李用和说道:
“今日苏某是来访友的,和两位无关,若是要让苏某跟着皇城司走一趟,李节度使不得再牵连他人。”
胖都头立刻说道:
“人犯苏某,你是承认妖书案和你有关了?”
苏泽冷哼一声说道:
“自然无关,尔等奸吏办事不利,诬陷苏某交差,苏某只是不想要牵连友人罢了!”
大宋重文轻武,况且皇城司的主要职责是监视大臣,帮着皇帝做脏活儿,所以向来为汴京百姓不齿。胖都头见到苏泽气质不凡,虽然苏泽只是白身,却也不敢再说。
李用和点头说道:
“此案暂时和别人无关,只要尔乖乖就范,本节度使不会牵连他人。”
苏泽又说道:
“官府抓人,都允许嫌犯陈辩伸冤,苏某有冤屈,想要写陈情书,请李节度使带给官家。”
听到这里,王安石和曾巩也吃了一惊。
给皇帝写陈清书?还有这种操作?
苏泽看向李用和,他是在赌。
如果是其他朝代,比如明代锦衣卫叫门抓人,苏泽早就躲到桃花源去了。
甚至如果是其他皇帝在位,苏泽也不会这么赌。
因为这是宋仁宗。
自古以来,能得仁这个谥号的皇帝,肯定是世所公认的宽仁之君。
这位宋仁宗,也确实对得起这个“仁”字。
前面那位刘太后,垂帘听政打压皇帝,还隐瞒宋仁宗生母死讯,刘太后又和宋仁宗没有血缘,如果换做其他皇帝,早就已经将刘太后批倒批臭了。
但是宋仁宗却没有丝毫降低刘太后的哀荣,甚至对刘太后的家人依然予以重用。
另外就是赌的这位李节度使了。
李用和是外戚加武将,但是在宋史上的名声非常好。
刻薄的大宋读书人都称赞的武将,个人品质上确实是相当出众的。
“小心静默,推远权势”,这是史书上对他的评价,这都是说明他是个小心谨慎,不愿意陷入朝廷纷争的谨慎大臣。
既然这样,妖书案涉及宫闱秘史,李用和肯定也不想要扩大的,而且两个主角,刘太后和李宸妃都已经去世,再追究这个事件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了。
果不其然,李用和思考了一会儿,立刻说道:
“可以。”
苏泽拱手为礼说道:
“请李节度使稍待。”
说完这些,苏泽和王安石曾巩回到小院中。
苏泽真心实意的向王安石郑重道谢。
两人的交情尚浅,王安石能为自己挺身而出,这已经足以说明王安石的品格了。
苏泽又对王安石说道:
“苏某在书法之道上没有钻研,能否请王兄执笔。”
苏泽知道自己字丑,北宋的皇帝都是艺术修养很高的,如果真的让自己的狗爬字送上去,怕是皇帝看都不会看。
王安石立刻应了下来。
但是一直沉默的曾巩却说道:
“介甫兄,你的字太急,还是让我写吧。”
苏泽看向曾巩,普通人对这种事情都是唯恐避之不及,但是曾巩和王安石两人却愿意出头。
也难怪日后王安石的政敌再怎么攻击新党,对于王安石的人品也没办法中伤。
司马光这个和王安石缠斗一生的政敌,最终也只能承认,王安石是“古之以纯君子”。
王安石的弟弟铺上纸,王安石亲自研磨,苏泽看着曾巩提起笔,心想曾巩的书法,这应该能吸收一些文脉之气吧?
要知道后世曾巩亲书的《局势贴》,可是卖出过两亿天价的。
北宋这帮文人就是变态,文章写好,字也好。
形势紧迫,苏泽只能迅速打了腹稿,开头说道:
“开封府有一智叟,又有一愚叟。”
这不是陈情书吗?曾巩虽然疑惑,但是手下不停。
曾巩挥毫泼墨,他字迹方正,却也有一份自己的风格,已然是开宗立派的书法成就了。
苏泽继续说道:
“智叟曰:‘闻京师中有妖书乱起,书生苏泽遭难喊冤,冤呼?悲呼?’”
“愚叟曰:‘冤也,祸也。然此非一人之祸,乃皇宋之祸,天下之祸!’”
上来就危言耸听,这也是宋文策论的精义了,苏泽前世为了写书,也曾经仿写过宋代策论。
王安石和曾巩也明白了苏泽的巧思,不是自己直接求饶陈情,而是通过虚构的“智叟”和“愚叟”之口来说,这样显得更加不卑不亢。
苏泽继续说道:
“智叟曰:‘愚叟危言耸听也!’”
“愚叟曰:‘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皇城司兴师动众,开封府日禁夜毁,流言反愈堵愈烈,此人之天性也。’”
曾巩暂时停下笔,苏泽这段话说的很妙了。
越是官府禁止的书籍,越是传播广泛,甚至很多百姓不知道的书,一旦被禁就立刻畅销。
禁书等于给妖书打广告,反而是坐实了狸猫换太子的谣言。
要不是你朝廷心虚,为什么要禁啊?
王安石也赞叹,从这里已经能看出苏泽的才华了。
苏泽不是通过自己境遇求饶,而是说明利害关系,将妖书案上升到国家高度,反而会让朝廷抓人更慎重。
苏泽知道自己是清白的,这案子如果严查,自然能洗脱他的干系。
说白了,若是案子稀里糊涂的结了,办案的胥吏为了功劳就能办成铁案。
若是捅破了天,那只要有一点证据存疑,那苏泽就安全了。
这要比单纯求饶有效多了。
苏泽继续说道:
“智叟曰:‘何以证苏泽清白?’”
“愚叟曰:‘时今西北遭难,北虏猖狂,国内灾荒并起,又有坊间妖书作祟,坠皇室之斯颜。天象之变有警,敌寇亡宋之心不灭,苏泽汴京一书生,又岂可背衣冠而投夷狄呼?’”
王安石几乎要叫绝了!
这两句话,将妖书案,和西夏和北辽联系起来,暗示妖书事件是敌特间谍煽动的案子,是为了让赵宋皇室颜面扫地,引起中原内乱。
苏泽一个身世清白的汴京读书人,又怎么可能参与到这样的事件中,这等于是变相为自己辩解,可以说是有理有据有节。
林林总总苏泽又罗列了古代皇帝广开言路的例子,然后话锋一转开始说理。
“愚叟又曰:‘陛下安定社稷,帝祚承于先皇,两宫名份早定,妖书不能动社稷之本,流言止于智者,又何须横生枝节?’”
写完这句,王安石曾巩都看向苏泽。
妙!实在是太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