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情报贩子与黑玉鳖
正午时分。
双流滩涂南五里外的小芦苇荡，一条乌篷船稳稳驶了进来，摇橹的是名壮汉，船舱里则坐着章麻子、章五娘父女…………甄皓仁早已泊船在这里，站在船头候着他们。
两船靠近。
“甄小兄弟。”
章麻子亦走到船头，拱手鞠躬肃声道：“听闻有关乎章某身家性命的要事？万分感谢甄小兄弟特地前来相告。”
甄皓仁摆摆手，直入正题道：“章先生，六合寨花大当家，下月初一要来云湾拜访？”
章麻子眸光一闪，点头道：“没错，六合寨前来，欲商谈两家结盟一事……可是与此事有关？”
“是这样……”
甄皓仁沉吟着缓缓道，“我已知晓，前些时日，我那弟兄李二柱的事，是章先生结拜兄弟邵智冲个人所为，故通过甄某的一些渠道，对邵三当家额外有所关注。”
话至此…
章麻子神色无变化，她身后的章五娘、则是面色微变，而那个摇橹壮汉、则是打量甄皓仁的目光郑重严肃许多…………这番话透露出的信息，表示了甄皓仁在邵智冲或者云湾内部，可能有某些渠道，可与传言其孤身一人不同。
甄皓仁继续道：
“因此得知，邵三当家下边的人疤脸老刀，曾于十月十九晚，外出与当日早离开云湾的六合寨人会面…………我从六合寨那边的渠道，得知了当夜双方会面谈的主要内容………那便是，邵三当家要求六合寨的人，在冬月初一的前两天，做掉章先生的第六义子章默，彰显决心，以便在六合寨花大当家前来拜访那天，里应外合动手起事。”
话罢…
章五娘就面色骤变，怒骂道：
“爹，我就说邵三叔与六合寨走得太近，怕是有不轨之心，你看，这回坐实了吧！”
章麻子没理会，思虑着缓缓问道：
“甄小兄弟，敢问这情报，是从六合寨那边如何获知的？得来是否轻易或者因巧合而得？”
甄皓仁略一思忖，结合此前从花东城那了解的信息，便明白了章麻子的顾虑。
双流王士诚，为打压产生威胁的雾隐吴一伙水匪，纵容默许六合寨吞并双流章………章麻子顾虑这是六合寨故意放出的消息，以便双流内乱，削弱实力，更方便通过‘结盟’以外的方式蚕食。
他微微摇头，缓声道：
“非轻易得来，其实章先生若疑这其中另有蹊跷，实可通过邵三当家下边弟兄老刀、章先生六义子周边是否存在图谋，验明甄某所传这情报。”
章麻子点点头，似是心中早有腹稿……沉吟后，道：
“甄小兄弟，不知……在雾隐吴那边可有关系？”
花东城曾介绍说，雾隐吴由于在岸上发展了一些人脉关系，在三伙小水匪里，势力最大、钱粮最足，对六合寨、云湾章都颇有渗透…………眼下他这有渠道，那有渠道，章麻子如此问，或是怀疑这个渠道，就是雾隐吴的渠道。
甄皓仁心中一转——若他回答有，对方恐怕是想要拜托他某些事；他虽没有，但能化作鳄雀鳝，若在这大泽上，那事兴许他也能办，所以——他不动声色道：
“章先生为何这般问？不知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
章麻子看了一眼甄皓仁，没从对方表情中看出什么。
他思量片刻后，缓缓叹道：
“甄小兄弟，既然对我们云湾和六合寨多有了解，想必对刺桐县境内水域上的情况也清楚。”
“雾隐起势，双流希望我们云湾与六合寨联合起来，以打压雾隐。”
“云湾较六合寨相对势弱，结盟必分主次，大抵是云湾得要冲锋在前。”
“因此，云湾其实不想掺和这档子事，但势不由人。”
“云湾若不按照双流的主意来，必将面临来自双流的各种掣肘制裁，处境将更艰难。”
“因而，云湾更想和雾隐结盟，与双流、六合寨，形成大小均势，维持平衡。”
“但雾隐一方面顾忌于怕惹怒双流、破坏目前斗而不破的局面，一方面内部两位当家分别代表水陆势力，代表岸上势力的那位当家，也很明确不赞同与云湾结盟。”
说了这么长一大串背景，章麻子缓了口气，才绕回来道：
“甄小兄弟，既然能运用雾隐在双流、六合寨两边布置的渠道，又是来自岸上，或与雾隐的黄伦黄二当家关系匪浅…………章某的意思是，甄小兄弟是否能居中帮忙引荐黄二当家，章某多次约见不成，其实只想与黄二当家开诚布公的谈上一谈，成则矣，不成则罢…………章某必有重谢。”
说着…
章麻子转头朝章五娘吩咐道：“五娘，去把船舱中那只‘黑玉鳖’拿出来，此次甄小兄弟特地来相告我们如此关键的情报，无异于救了我们章家满门上下，来时仓促，只有以这只良上品相的‘黑玉鳖’，先略表酬谢了。”
“是。”
…
水宝黑玉鳖？
甄皓仁眼见那章五娘往船舱里走去，脑中就已经浮现出《少野水珍录》中，关于黑玉鳖的记载——
药力品阶良上，功效主要是滋阴清热、平肝熄风，不像鬼面荷那样稀罕，市价通常200两银子上下浮动。
没想到这章麻子这么大方，毕竟这可不是小钱，从对方得知邵智冲要生乱的神情来看，或早有戒备，那三当家邵智冲或难以成事……如此，还这么大方酬谢。
估计对方也是希望他，真能帮忙引荐，乃至说动雾隐的黄伦、充当水匪‘政治掮客’，暗示那重谢的‘含金量’。
甄皓仁心头不免一阵火热。
若能拿到那‘重谢’，恐怕修成第三阶段‘化形’的银子，大致就能齐了。
真是……比抢劫都要来钱快。
可惜，那什么雾隐二当家黄伦，他根本就不认识，更别提居中约见给章麻子，以及更进一步的掮客了。
等等…
如果只是让其和章麻子会面一谈的话，自己是不是能有什么办法？
‘比如想办法展露一些手段，引起那雾隐黄伦的重视，继而？不行，本体的手段不多，鱼人形态或者鳄雀鳝形态，又不便展露……’
‘况且对方来自岸上，或许不居雾隐，久居岸上也说不定……’
‘等等，岸上？’
忽地，甄皓仁眼眸微亮。
——石碣村阮氏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