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何足道
此刻，何足道也不得不跟着董天宝，来到山门外的一处大树下，单独交流。
觉远在少林寺，本是看护藏经阁的普通僧人，原是配不上什么禅师，大师的尊号。
何足道远涉万里而来，自是不知其中内情，只以为觉远果然是高僧。
这一句话道破自己的来历，让何足道心中越发感受到中土武学泰斗的高深莫测。
董天宝只是单掌行礼，道，“师尊能掐会算，知晓先生来意，并不稀奇。不然为何会安排我，提前在这里等候何先生？所以，还请何先生，这边单聊！”
“……你竟然还知道我姓何？”何足道的眉头紧锁，压抑不住内心的震动。
都说中土武林人士，奇人甚多，何足道此次踏足中原，还想见识一番。
哪知道才刚刚遇到少林寺的一位守山弟子，就有这般表现，何足道如何不诧异。
“不，是小僧的师尊，觉远禅师告知，我只是依令而行，阿弥陀佛！”
董天宝越发的谦逊，不卑不亢之间，反而更显出高僧气度。
这让何足道的心情，更加难以平复。
他仔细想想打量了董天宝一番，继续问道，“令师不愧是少林高僧，可我怎么听说，能掐会算乃是中土道家手段，你们佛门之人，怎么也懂玄虚缥缈的天机预测之法？”
“……咳咳……佛家修因果，道家皆无为，这因果便是天机，与道家殊途同归罢了！”
董天宝强忍着内心的虚白无力，适时的鞠躬，掩饰面上的抽搐紧张。
何足道不由得频频颔首，似有所悟，道，“既是如此，是我唐突了。不过，我现在越发想见一见那位觉远禅师，还请小师父引路！”
董天宝哪里知道，何足道除了来送信，就是来中原增长见闻的。
其人深居简出，苦修几十年，自负琴剑棋三绝，都已经到了山门外，听闻有如此奇人异事，哪有原地折返的道理？
“……这……”
“怎么？小师父有什么为难？”
“不瞒您说，尊师因为盗书贼之事，正在受罚，其中一项，乃是闭口禅！”
董天宝格外焦虑，但还是耐心劝说，“是以尊师无法和何先生交流，即便您有任何疑惑，有任何想要询问之事，尊师也无法回应，万一惹得先生恼怒，岂不坏了您千万里送信的恩义？”
“……所以，还请何先生先行折返，改日再来拜会！”
此时，何足道才意识到，董天宝的真正意思。
感情这小和尚是来劝退自己的？
原本清傲的何足道，哪里如此憋屈过，心中自然十分不爽。
他冷笑回应，“少林寺真是好大的架子，此前不允许郭姑娘入内，须知佛法无边，众生如一，妄分男女，心有滞碍？如今又强作由头，阻我入寺，当我外域之人，未开智慧，三言两语就能打发侮辱？我若是偏要进山，你又当如何？”
“……”
董天宝有些懵了，这何足道常年栖身昆仑山，性子与中原人士的内敛婉约不同。
此人直来直去，倒颇有些江湖豪气。
此番弄巧成拙，何足道怕是要直接闯山了。
董天宝看着憋怒的何足道，赶紧行礼，“何先生息怒。小僧并非这个意思，只是我少林寺，乃是千年宝刹，规矩甚多，并非针对您一人，还请谅解！”
“哼……我没空和你瞎扯，小师父，请了！”
何足道也不纠缠，抬手还礼，扭头就走。
董天宝顿时有些焦急，上前一搭手，就要扯住何足道的衣角，阻滞他前行。
哪知道何足道早有预料，他这一甩衣袍之时，居然带着一股子疾驰的劲风。
虽不是几十年的苦修内劲，却也不是一个守山弟子，可以拦截的。
但见何足道跨步向前，丝毫没有停下的想法。
可下一刻，何足道猛然感觉到，衣角宛若陷入泥沼，几次想要摆脱，却极其困难。
汪洋一般的浑厚内功，绵延不绝之势，生生不息，从衣角不断袭来，正在彼此对抗。
那是何足道平生从未感受过的醇厚内劲，他顿时回头瞪眼，愕然发现，正是董天宝。
“嘿嘿……何先生留步啊……”
此刻的董天宝，不光是装模作样的气质，有了高僧的风范。
那醇厚的内劲，激荡起衣角烈烈，呼啸如飓风冲击，也如同一代宗师强者的深邃。
三尺之内，尽皆内劲汪洋！
若是强势挣脱，倒是可以甩开，只是衣衫必定破碎！
何足道一向附庸风雅，衣衫此时撕裂，还如何见人？
“小和尚的内功之高，就是我此生所见的高手，也能排进前三，这……这竟然是一位守山弟子？”
何足道有些不敢相信，但董天宝依然笑呵呵的。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何足道即便再想用强，也有些拉不下脸。
而且，他也担心露怯，双方即便没有拼尽全力，但他猜测，自己的内功修为，不比眼前这位守山弟子强多少，着实有些丢人。
“小师父好内功……莫非学到了令师的真传？”
“惭愧惭愧……小僧愚钝，不过是一些皮毛，让何先生见笑了。”
董天宝立刻谄媚，笑道，“多谢何先生体谅，我想若是您强行以内劲挣脱，我必定重伤！”
“皮毛？呵呵，若是一点皮毛，那我二三十年的苦修，就是儿戏了，小师父真会说话！”
看到董天宝的做派，何足道也不好继续说什么。
他心想，此子如此深厚的内功，居然这般恭维，那这小和尚的确不是想羞辱我，恐怕觉远禅师，确实有难言之隐，不方便见我。
若是真要强闯少林寺，就一个小和尚就可以让我为难，刚才守山弟子，可是足足有三十六人。
即便他们的实力，只有此人的一半，那也是十分棘手。
更何况，听闻少林寺有什么棍阵，合多人之力，可以发挥出巨大威力。
我若侥幸闯过，估计真气也会完全耗尽，还如何与各位少林寺高僧见招？
若是闯不过，那我何足道这昆仑三圣的名头，岂不是彻底毁了？
一念至此，何足道显得非常为难，愈发感觉到中土第一大门派，不愧是泰山北斗，真正是卧虎藏龙。
“罢了罢了……想来觉远禅师，也是算到我今日强行上山，有挑战之意，也知道我会身败名裂，这才好意劝阻……不愧是得道高僧，不愧是名山宝刹，哈哈……哈哈哈哈……”
何足道想明白之后，顿时无比通透，只觉得内心，雅艺大兴，说不得就要作一曲，吟一首。
但他本着有始有终的原则，压抑住内心的兴奋，严肃认真地看着董天宝。
“小师父，你确定令师真的知道我此次跨越千万里而来，所为何事吗？”
“自然，师尊说了，何先生前来，是想告诉我们，经书是在油中，是也不是？”
“……哎……中土果然地大物博，奇人异士众多，觉远禅师果然早就预测到此事，难怪那尹克西，临死之前，不是要见少林寺方丈，而是非要向觉远禅师忏悔……”
就见何足道仰天轻叹，若非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亲身所感，他哪里能信服。
即便没见过觉远禅师，此刻他也感受到对方的可怕。
就是眼前的小和尚，也给他一种高深的错觉。
若非听闻觉远乃是老和尚，何足道甚至觉得，这位小师父，怕不是觉远本人亲临。
“罢了……还请小师父回禀令师，昆仑三圣何足道，改日再来请教，下次再来，绝无挑战比试之心，只是希望能在令师方便时，见上一面就好！”
“阿弥陀佛，小僧必定转达何先生的宽仁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