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落草为寇2
乾州作为诏国互商的重地，每天银钱进出不计其数，涉及一些贵重货物时，动辄便以百万两计算。
这种情况大多以银票结算，有的还会直接跑到银号划账，像李环他们这样带着大笔现银的并不多见，所以还是慎重为妙。
放在从前，十几万两的小钱哪用侯大少亲自过问，随便找个伙计就给办了，可今时不同往日，侯家没落，侯高飞也不再是乾州首富少东家，日子过得紧巴不说，他自己也开始潜移默化斤斤计较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黑山寨这边敲锣打鼓好似过年，那边吃完酒回衙门的知县心都快碎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十几万两雪花银一夜间被盗了个干净，两名衙役被扒去衣服捆在墙角，一问三不知。
气急败坏的县令走到桌案旁想写奏折上报朝廷，却见桌上正钉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匕首下插着一张纸条，上面写有一段极为猖狂的话：
“银子我收下了，账本也一并拿走了，敢宣扬出去，小心你的脑袋，侠盗武天仇留。”
知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
“要不说这些贪官蠢呢，个个都喜欢记账，这不是自己制造罪证嘛。”
林间小道上，胖子挥舞着手中的账本，脸上难掩讥讽笑意。
刘秀才在一旁分析道：
“兴许他是为了自保，有证据在手，就算被抓也会有人保他一命。”
“呵，要是让人知道他有这东西，更不能让他活了。”胖子说着，开始翻动起手中账册。
“啧，里面可有不少大人物，李哥，咱怎么办？”
“还是跟之前一样，找家驿站直接寄到督察院，管不管就是他们的事了。”
此时的三人，正各自背着一个包袱，随着走动，包袱里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侯胖子撇撇嘴道：
“你太高看那帮人了，有道是官官相护，我看这账册到最后八成得石沉大海。”
秀才闻言插话道：
“二位哥哥，我倒是听说执掌春临的大皇子是个仁义之君，或许咱们可以试着将信件寄往皇子府。”
“你疯了吧，皇子会收普通老百姓的信笺？”
“不试试怎么知道，万一成了呢？”
孙秀才一脸天真，眼中透出清澈的愚蠢，十分符合这个年纪读书人该有的模样。
……
三人继续行进一段路，确定四下再无他人，李环开口道：
“胖子，你打算待到什么时候？”
秀才跟着道：
“二哥，咱们现在有银子了，不如趁机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侯高飞摇摇头，摸着下巴道：
“你们两个跟山上那群人一样，都是鼠目寸光，咱们身上这点银子，撑死也就万八千两。
此一路去京城，千难万阻，就算最后安然到达目的地，也少不了银子上下打点，对那些手握重权的京官来说，百八十万都未必入得了法眼。”
李环闻言皱起眉头，“胖子，你这话什么意思，咱们为什么要打点京官？”
“额这……”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李环眯起双眼，继续追问。
胖子意识到自己多嘴说错了话，支支吾吾半天，最终道：
“小郡爷，你就别问了，知道了太多对你没有好处，此事我会处置妥当。”
李环反应再迟钝，此刻也猜到了什么，他停下脚步一把揪住胖子衣领，一字一句道：
“将你知道的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爹和我姐究竟在哪？”
二人突如其来的动作将旁边秀才吓了一跳，他赶紧上前劝解道：
“大哥，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大家都是兄弟，你先松手。”
侯胖子挤出一个笑容，向秀才示意没事，随后盯着李环双目道：
“小郡爷，咱哥俩打小光着屁股一起长大，胖子我何时害过你？”
“那可太多了，十二岁那年，你把我骗到青楼，差点让一个半老徐娘夺了童子身。
十四岁那年，半夜拉着我去河边偷看姑娘洗澡，被发现后自己一个人跑了，等我被村民五花大绑送到衙门，你小子居然在家喝芝麻糊。
还有十六岁那年，当街调戏小姑娘，人家带的打手要卸你一条腿，你把我推到前面，我跟他们干了一架，被人打得鼻青脸肿，回家又被我爹吊在房梁上一夜。
后来才知道那姑娘是隔壁郡的郡主……”
一向不喜言辞的李环提起被坑的经历滔滔不绝，旁边孙秀才闻言也没了劝架的想法。
胖子被一一细数罪状，方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干了这么多缺德事，刚才的气焰一扫而空，陪着笑道：
“要不说李哥你义气呢，听说世伯棍子都抽断了，你愣是没把我供出来。
不过这次确实不是兄弟有意瞒你，我也只是猜想，在没确定真相前，不想说出来让你空欢喜一场。”
李环神色略有放松，松开双手，侯高飞理理领子，看了眼二人，略显尴尬道：
“二位也知道，咱诏国商人一向没什么地位，若不是我老爹有个五品皇商的身份，我这身上连穿绸缎的资格都没有。
能在万千商人中脱颖而出并不容易，侯家外表看似光鲜，内里却做不少肮脏事，这些事随便单拎出一件就够抄家的，所有侯府被查封我丝毫不意外。
在这点上，我很羡慕李哥，李世伯将你保护的很好，并没有让你接触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李环心里一沉，虽然他一直隐隐有这种感觉，但真正从胖子口中听到，还是有些难以相信。
自己的父亲，那可是只身入北川，靠着三寸不烂之舌，为诏国带来二十年和平的人。
父子俩虽然平时话不多，李环也很排斥父亲跟那些商人走得太近，但在他内心深处，父亲再怎样也不会堕落成一个贪官。
侯高飞看出了李环的想法，出言安慰道：
“李世伯确实是官场上为数不多的好官，正直又不迂腐，我也不相信他会贪污，而且就算朝廷要抓他，也没必要烧了李府，其中定然还有隐情。”
孙文兴也在一旁说道：
“大哥、二哥，乾州归春临管辖，太守府被烧、皇商被抓，这么大的事京城不可能不知道，我觉得，咱们还是得尽快动身前去弄个明白。”
秀才说完，二人齐齐看向胖子，胖子知道他们意思，咧嘴笑笑道：
“快了，就这两三天。”
……